黃河,猶如一條咆哮的黃色巨龍,橫亙在北府軍西征的道路上。浪濤洶湧,河麵寬闊,對岸後秦軍的營寨依險而建,旌旗隱約可見,弩炮森然。這條天塹,成為了劉裕主力沿汴水西進,直撲洛陽的第一道,也是最凶險的一道關卡。
北府軍善步戰、水戰亦不弱,但麵對如此浩瀚奔騰的大河以及嚴陣以待的守軍,傳統的舟師戰法顯得有些吃力。後秦軍憑借黃河之險,以大型戰船遊弋攔截,輔以岸基弩炮,企圖將北府軍阻隔在東岸。
劉裕駐馬河畔,望著濁浪排空,眉頭緊鎖。強渡損失太大,且難以站穩腳跟。
“必須壓製敵軍水軍,掩護步卒登陸!”劉裕沉聲道,目光投向身旁的陳衍,“阿衍,我們的舟師,需要更強有力的戰艦和器械!”
壓力再次傳遞到陳衍的工坊區。這一次,戰場從陸地轉移到了水上。
廣固城外的船塢頓時忙碌起來。得益於平定南燕時俘獲的大量船隻和工匠,陳衍有了施展的基礎。他並非造船大家,但擁有超越時代的流體力學、結構力學理念和標準化生產思維。
“樓船!”陳衍指著圖紙,“現有的樓船不夠高大,載兵不多,且穩定性不足。加寬船體,增加隔水艙!樓艙不用過高,但需堅固,多層布置弩手和炮手,我要它們成為河上的移動堡壘!”
“艨艟!”他又指向另一種船型,“突擊用,速度是關鍵!減少不必要的負重,船首包鐵,增設撞角!槳手防護需加強,兩側加設生牛皮蒙覆的護板!”
最大的創新在於“拍竿”。此時的拍竿多用於近戰砸擊,威力有限且操作笨拙。陳衍召集工匠,提出了改良方案:“加長竿身,以絞盤滑輪組助力升降操縱,省力且能蓄積更大動能!竿頭不必用巨石,換成包鐵的重木,或鐵釘狼牙錘,專砸敵船船板、桅杆!”
工匠們起初疑惑,但在陳衍的詳細講解和反複試驗下,第一艘改良後的樓船和裝有新式拍竿的艨艟終於下水試航。
黃河之上,北府水軍進行演練。新建的樓船果然平穩許多,如同移動的城樓,其上弩炮齊備。改良後的艨艟速度迅捷,逼近假想敵船後,兵士奮力轉動絞盤,沉重的拍竿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砸下,“轟”的一聲巨響,用作靶船的舊艦船板頓時碎裂,木屑橫飛!
“好!”親自觀演的劉裕忍不住大喝一聲,“有此利器,何愁黃河不渡!”
正式進攻的日子到來。北府軍舟師蔽江而下,聲勢浩大。
新式樓船作為核心,弩箭炮石如雨點般潑向對岸秦軍陣地和前來攔截的秦軍戰船,進行火力壓製。艨艟快船則如離弦之箭,穿插突擊,利用撞角撞擊敵船側翼,逼近後,恐怖的拍竿一次次揚起砸落,將秦軍較小的戰船砸得七零八落,船翻人溺。
水戰激烈異常,黃河之上箭矢交錯,炮石呼嘯,火光四起,船隻碰撞碎裂之聲不絕於耳。北府軍憑借裝備和戰術的優勢,漸漸掌握了主動權。
與此同時,在北府水軍與秦軍水師纏鬥之際,岸上的北府步卒也沒有閒著。劉裕指揮步卒利用大型筏排、以及部分艨艟的掩護,冒著箭矢,開始強渡登陸。一旦有士卒登上灘頭,便迅速結陣,向秦軍岸防營壘發起猛攻。
水陸並進,相輔相成。黃河天險在北府軍全新的戰術和改良裝備麵前,終於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血染黃河,浮屍塞流。北府軍付出了代價,但成功的渡河點越來越多,灘頭陣地逐漸鞏固。後秦軍的黃河防線,開始動搖、崩潰。
陳衍站在一艘樓船的指揮台上,望著前方慘烈而壯闊的戰場景象,聽著拍竿砸碎敵船的轟鳴,心中並無多少喜悅,隻有一種冰冷的現實感:技術的每一次進步,都意味著更有效率的殺戮。他推動了這一切,隻為那最終止戈的夢想,而通往夢想的道路,卻是由無數的鮮血與犧牲鋪就。
黃河,這條母親河,今日再次見證了子孫後代的紛爭與血火。北府軍的旗幟,終於插上了西岸的土地。西征的後秦之門,已被強行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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