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性渡河受挫後,拓跋燾並未急於發動更大規模的人命衝鋒。這位雄主深知,對付背水結陣、士氣正旺的敵軍,蠻乾並非上策。他選擇了另一種更能體現北魏國力、也更殘酷的方式——遠程碾壓。
數日之內,在北岸地勢較高處,一座座龐然大物被魏軍工兵和驅役的民夫艱難地組裝起來。那是體型驚人的重型投石機——霹靂車。巨大的杠杆臂由整根巨木製成,配重箱內填滿了沉重的石塊,拋射端則懸掛著碩大的皮兜。遠遠望去,如同一個個蹲伏在北岸的恐怖巨獸。
清晨,第一聲令人牙酸的絞盤轉動聲打破了黃河兩岸短暫的平靜。隨著魏軍令旗揮下,沉重的配重箱轟然墜落,巨大的杠杆臂猛地揚起!
嗚——!
淒厲的破空聲撕裂長空!數塊重量超過百斤的巨石被猛地拋射出來,劃出高高的弧線,越過寬闊的河麵,帶著毀滅性的動能,狠狠地砸向南岸的北秦營壘!
轟隆!轟隆隆!
地動山搖般的巨響接連爆發!一塊巨石正中一座木質望樓,瞬間將其砸得粉碎,木屑紛飛,樓上的哨兵慘叫著墜落。另一塊砸在營寨柵欄上,碗口粗的木樁應聲而斷,露出一個巨大的缺口。更多的石塊落入營中,砸塌帳篷,摧毀營房,甚至將不幸被波及的士卒砸成肉泥!
“避石!避石!”北秦軍官聲嘶力竭地吼叫著。
營中頓時有些混亂。士卒們紛紛尋找掩體,或撲倒在地。每一次巨石落下,都引起大地一陣顫抖,也帶來一陣恐慌。雖然直接傷亡相對於大軍總數不算巨大,但這種被動挨打、無法還手的壓抑感,以及對營壘工事持續不斷的破壞,極大地打擊著士氣。
陳衍在中軍大帳內,能清晰地感受到腳下傳來的震動。他麵色冷峻,快步走出大帳,無視身邊親衛“陛下小心”的呼喊,觀察著落石的情況。
“傳令!”陳衍的聲音在礟石的轟鳴聲中依然清晰,“一、所有非必要人員,立刻進入壕溝和新挖掘的地窖掩體!二、輔兵隊立刻上前,隨時搶修被毀工事!三、弩炮隊,給朕算準他們的位置,打回去!”
北秦的應對迅速而有序。士卒們依令躲入深挖的壕溝和加固的地窖,大大減少了傷亡。輔兵們冒著石雨,扛著木料沙袋,拚命修補被砸壞的柵欄和箭塔。
與此同時,南岸的北秦弩炮陣地也開始怒吼。與北魏依靠配重和蠻力的霹靂車不同,北秦的弩炮更強調精度和射速。其核心采用了灌鋼法製成的強力扭力彈簧組,提供的動力更加穩定可控。更關鍵的是,弩炮配備了帶有刻度的標尺和望山,炮手可以根據距離和經驗,進行較精準的瞄準。
“目標!北岸敵炮陣左翼!距離六百步!仰角三度!”觀測手聲嘶力竭地報著參數。
弩炮手們奮力轉動絞盤,鋼製彈簧發出令人心悸的緊繃聲。
“放!”
崩!崩!崩!
一連串令人牙酸的巨響,北秦弩炮發射出的石彈或者粗大的弩箭,呼嘯著飛向對岸!
雖然隔著寬闊的河麵,精度依然有限,但相比魏軍霹靂車的概略覆蓋,北秦的還擊顯得更有針對性。一枚石彈幸運地擊中了一架正在裝填的北魏霹靂車,將其木質結構砸得碎裂開來,周圍的魏軍工兵慘叫著倒地。一支巨大的弩箭甚至直接射穿了一架霹靂車的配重箱,導致其結構失衡,暫時無法使用。
北岸的魏軍炮陣出現了一陣小小的騷動。他們顯然沒料到對岸的遠程武器竟能打得如此之準,還能進行有效的反製。
一場跨越黃河的遠程對攻戰,就此展開。
北岸,巨石如同隕石般不斷砸落,試圖用絕對的力量和數量摧毀一切。
南岸,更精準、更快速的石彈和弩箭不斷還擊,雖然無法完全壓製對方,卻有效地進行了乾擾和破壞,甚至偶爾能換來一聲敵方器械碎裂的巨響。
黃河上空,石彈往來交錯,破空聲、撞擊聲、爆炸聲巨石砸地)、木材碎裂聲、以及雙方士卒的呐喊聲、慘叫聲交織在一起,奏響了一曲冷兵器時代巔峰工程技藝對抗的死亡交響樂。
陳衍屹立在望樓殘骸附近,任由碎石塵土落在肩頭,目光冰冷地注視著對岸。這是一場消耗戰,比拚的不僅是技術,更是國力、毅力和智慧。
“看你能砸多久!”他心中冷笑,“每毀朕一丈營壘,朕便要你付出一架霹靂車的代價!”
技術的對抗,在這古老的河流上空,以最暴烈的方式上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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