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臧王宮的氣氛凝重如鐵。
沮渠蒙遜手中的金杯被捏得變形,琥珀色的葡萄酒從指縫間滲出,如同凝固的血液。他麵前跪著的探子渾身顫抖,不敢抬頭看國君猙獰的麵孔。
“再說一遍。”北涼君主的聲音低沉得可怕,仿佛暴風雨前的死寂。
探子咽了口唾沫,聲音發顫:“西涼...西涼王李暠開城投降,北秦軍隊兵不血刃占領敦煌。王鎮惡宣布絲路南道暢通,減稅免賦,商旅歡呼...”
“夠了!”沮渠蒙遜猛地起身,金杯擲地有聲。酒液濺在鋪著西域地毯的地麵上,迅速滲開一片深色汙漬。
殿內群臣屏息垂首,無人敢在這時觸怒君主。
“李暠老兒!懦夫!廢物!”沮渠蒙遜怒吼著,聲音在宮殿中回蕩,“我早該在他搖擺不定時就吞並西涼!”
丞相沮渠安周小心上前:“陛下息怒。西涼不戰而降,確實出人意料。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如今北秦直接與我國接壤,反而更能激起軍民同仇敵愾之心。”
沮渠蒙遜冷笑:“同仇敵愾?你看敦煌那些商賈,聽說減稅就歡呼雀躍!百姓要的是溫飽,誰在乎龍椅上坐的是誰?”
他大步走向殿外,群臣急忙跟上。站在高台上,可以望見姑臧城熙熙攘攘的街市。這裡的繁榮很大程度上依賴絲路貿易,如今南道被北秦控製,北涼的經濟命脈已被扼住咽喉。
“北秦使臣到了嗎?”沮渠蒙遜忽然問。
“已在驛館等候三日。”沮渠安周回答,“說是帶來陳衍的親筆信。”
沮渠蒙遜眼中閃過厲色:“讓他們來見我。不,讓他們去校場見我!”
校場上,北涼精銳部隊正在進行操練。匈奴後裔的騎兵在沙地上奔騰,揚起漫天黃沙;步兵方陣喊著號子,刀槍如林。這是沮渠蒙遜刻意安排的場景——他要讓北秦使臣看到北涼的軍事實力。
當北秦使團被引到校場時,麵對的就是這樣一副殺氣騰騰的景象。
使團長張綸是北秦鴻臚寺少卿,麵對這般陣仗,神色依然平靜。他穩步上前,躬身行禮:“北秦使臣張綸,奉大秦皇帝之命,致書北涼國君。”
沮渠蒙遜端坐馬上,並不下鞍,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來使:“陳衍想說什麼?勸降嗎?”
張綸不卑不亢:“陛下希望兩國和平共處,開通商路,互利共贏。”
“共贏?”沮渠蒙遜大笑,“他控製絲路南道,斷我財路,這叫共贏?”
“陛下有言:若北涼願通商,大秦願開放敦煌市場,北涼商旅享受同等優惠。”
這話讓在場的北涼官員有些動容。但沮渠蒙遜冷笑更甚:“然後呢?像西涼一樣,慢慢被滲透,最後不戰而降?”
張綸正色道:“陛下以誠待人,西涼歸附,李氏家族仍享榮華富貴。若北涼...”
話未說完,沮渠蒙遜突然彎弓搭箭,一箭射落空中飛過的大雁。雁屍砰然落在張綸麵前,鮮血染紅沙地。
“回去告訴陳衍,”沮渠蒙遜聲音冰冷,“北涼隻有戰死的勇士,沒有跪生的懦夫!要戰便戰,休要廢話!”
張綸麵色不變,躬身道:“既如此,外臣告退。”
“慢著!”沮渠蒙遜忽然喝道,“既然來了,就留下點紀念再走。”
他揮手示意,士兵立即上前將北秦使團團團圍住。
張綸鎮定自若:“兩國交兵,不斬來使。陛下此舉,不怕天下人笑話嗎?”
“笑話?”沮渠蒙遜狂笑,“等我砍下陳衍的頭顱,看誰還敢笑話!”
他猛地收斂笑容,厲聲道:“押下去!嚴加看管!”
當使團被押走後,沮渠安周憂心忡忡地上前:“陛下,扣押使臣恐激怒北秦,是否...”
“我就是要激怒他!”沮渠蒙遜眼神狂熱,“讓陳衍知道,北涼不是西涼,不會不戰而降!”
回到王宮,沮渠蒙遜立即召集心腹會議。
“柔然使者到哪裡了?”他問。
“已在路上,三日內可到姑臧。”沮渠安周回答。
“好!”沮渠蒙遜擊案,“告訴庫仁拔,隻要柔然願出兵相助,戰後河西之地分他一半!”
眾臣嘩然。河西是北涼根本,分出一半無異於割肉飼虎。
“陛下三思!”老將軍禿發傉檀急諫,“柔然狼子野心,請神容易送神難啊!”
沮渠蒙遜冷笑:“不與虎謀皮,如何對抗北秦?等滅了陳衍,再對付柔然不遲。”
他轉向文官:“立即起草檄文,通告全國:北秦殘暴,欲滅我族類!凡北涼子民,皆需奮起抗敵!”
檄文很快擬好,其中極儘渲染之能事,將北秦描繪成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所到之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將這些內容廣為傳播,讓每個北涼人都知道,投降隻有死路一條!”沮渠蒙遜下令。
接下來的幾天,姑臧城內氣氛日漸緊張。軍隊調動頻繁,城防不斷加強。官府派人在市井中散布各種關於北秦暴行的謠言:
“北秦軍以嬰兒為靶,練箭取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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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降的西涼貴族全被秘密處決!”
“北秦要殺光所有胡人,隻留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