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臧城丞相府的地下密室內,油燈如豆,映照著幾張凝重無比的麵孔。北涼丞相沮渠安周、大司農禿發虔、衛尉沮渠成都等幾位重臣圍坐在一張矮幾前,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壓抑的緊張感。
“今日又斬了三十七人。”禿發虔的聲音乾澀沙啞,“其中有個孩子,才十二歲,就因為撿了北秦投進來的炊餅...”
沮渠成都一拳砸在幾上,震得油燈搖曳:“瘋了!陛下徹底瘋了!這樣下去,不用北秦攻城,我們自己就先死絕了!”
沮渠安周抬手示意噤聲,壓低聲音道:“隔牆有耳。陛下如今疑心極重,狼騎無處不在。”
幾人頓時噤若寒蟬,下意識地望向密室入口。自圍城以來,沮渠蒙遜的“狼騎”親衛就如同鬼魅般無處不在,已經有許多大臣因“妄議朝政”而被滿門抄斬。
“糧倉還有多少存糧?”沮渠安周問大司農。
禿發虔苦笑:“官倉尚能支撐三月,但那是軍糧。百姓...百姓已經開始吃樹皮草根了。昨日西市有人易子而食,被督戰隊當場格殺,曝屍街頭。”
一陣沉重的沉默。城外北秦軍每日投射糧食,城內卻餓殍遍地,這種諷刺讓每個人都感到窒息。
“北秦那邊的條件...”沮渠成都試探著問。
沮渠安周從袖中取出一份油紙包裹的勸降信:“陳衍親筆:隻罪陛下一人,餘者不問。獻城者封侯,助順者重賞。”
幾人傳閱信件,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求生的渴望與忠君的枷鎖在內心激烈交鋒。
“可是陛下待我等不滿...”禿發虔猶豫道。
“待我等不滿?”沮渠成都冷笑,“他昨日剛殺了禿發傉檀的全家!就因為懷疑傉檀將軍有異心!傉檀可是他的堂弟啊!”
這話刺痛了所有人。禿發傉檀是北涼名將,全家老小十三口被屠戮殆儘,隻因為一個莫須有的猜疑。
沮渠安周長歎一聲:“老夫侍奉陛下三十載,比誰都清楚他的為人。年輕時雄才大略,如今年老多疑...他是要拉全城人為他陪葬啊!”
密室陷入死寂,隻聽見油燈燃燒的劈啪聲。每個人都在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就在這時,密室外傳來三長兩短的叩門聲——是約定的安全信號。
一個披著鬥篷的身影閃入密室,摘下風帽,露出了一張讓所有人震驚的麵孔——竟是狼騎副統領沮渠無諱!
“無諱!你...”沮渠安周驚得站起身。
沮渠無諱麵色慘白:“叔父,陛下...陛下今日下令,要將所有大臣家眷遷入宮中‘保護’。”
眾人臉色驟變。這分明是要將他們全部扣為人質!
“借口是什麼?”禿發虔顫聲問。
“說是防止北秦細作煽動。”沮渠無諱眼中閃過痛苦,“但我親耳聽到陛下對狼騎統領說:若城破,先殺儘人質,不能讓北秦得到完整官員體係。”
密室死一般寂靜。最後的一絲猶豫被打碎了。
“既然如此...”沮渠安周緩緩起身,眼中終於露出決絕之色,“為了滿城百姓,為了你我家族,隻能行非常之事了。”
他環視眾人:“但要成事,需有兵權。無諱,你能掌握多少狼騎?”
沮渠無諱沉吟道:“狼騎三千,真正忠於陛下的不過千人。其餘人早有怨言,特彆是近日糧餉削減三成...”
“衛尉府能調動多少兵馬?”沮渠安周又問沮渠成都。
“巡城衛隊兩千,但裝備簡陋。關鍵是四大城門的守軍...”沮渠成都皺眉,“東門禿發傉檀舊部,可爭取;南門是陛下心腹把守;西門守將與我有些交情;北門...”
就在這時,密室外突然傳來急促的叩門聲——是危險信號!
眾人頓時色變。沮渠無諱迅速拔刀隱入門後,其餘人急忙收拾信件。
但已經晚了。密室門被猛地撞開,狼騎統領沮渠羅仇帶著數十親兵衝了進來!
“丞相好雅興啊!”沮渠羅仇冷笑,“深夜聚會議事,所議何事?”
沮渠安周強作鎮定:“羅仇統領何事驚慌?我等正在商議明日糧草調配...”
“糧草?”沮渠羅仇猛地掀翻矮幾,從夾層中抖出幾封北秦勸降信,“可是商議這個?”
完了!所有人麵如死灰。沮渠無諱突然暴起,一刀劈向沮渠羅仇,同時大喝:“叔父快走!”
密室頓時陷入混戰。沮渠無諱武藝高強,但寡不敵眾,很快被製服。沮渠安周等人也被繳械捆綁。
“全部押入天牢!明日午時,午門問斬!”沮渠羅仇獰笑,“陛下果然神機妙算,就知道你們這些文臣靠不住!”
然而沮渠羅仇沒有注意到,混戰中禿發虔悄悄踩碎了一個蠟丸,裡麵流出無色無味的液體——那是北秦密探提供的特殊藥水,遇空氣即揮發,能讓人短暫失憶。
當狼騎押著囚犯走出丞相府時,街角暗處有幾個黑影悄然退去。他們是各大世家的眼線,很快將消息傳遍姑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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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姑臧無眠。
第二天清晨,驚人的消息傳開:丞相沮渠安周等重臣因通敵叛國被捕,午時問斬!
各大世家頓時陷入恐慌。特彆是那些參與或知情昨夜密會的人,都知道下一個就輪到自己了。
禿發虔的府邸內,幾位家主秘密聚會。
“不能再等了!午時之前必須起事!”禿發氏家主急道。
“可是兵權都在陛下手中...”
“未必。”一個年輕的聲音響起。眾人望去,竟是昨晚僥幸逃脫的沮渠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