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臧王宮深處,燭火搖曳,將沮渠蒙遜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宮牆上,扭曲變形如同鬼魅。他獨自站在巨大的姑臧城防圖前,手指無意識地劃過那些標注著守軍布防點的朱筆印記,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光芒。
“陛下,四更天了。”內侍小心翼翼地提醒,“該安歇了。”
沮渠蒙遜猛地轉身,燭光映照下,他的臉色蒼白得可怕,唯有雙眼布滿血絲,如同擇人而噬的困獸:“安歇?城外二十萬敵軍環伺,城內奸細蠢蠢欲動,朕如何安歇?”
他突然暴起,一把掀翻案幾,地圖、奏折散落一地:“都是叛徒!全都是叛徒!丞相、大司農、衛尉...連朕的堂弟都背叛朕!”
內侍嚇得跪地顫抖:“陛下息怒...”
“息怒?”沮渠蒙遜淒厲大笑,“他們都要朕死,朕為何要息怒?”
他大步走向殿外,對守候的狼騎統領沮渠羅仇下令:“傳令:全城戒嚴!所有文武官員及其家眷,立即入宮‘議事’!違令者,以叛國論處!”
這道命令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姑臧城內激起驚濤駭浪。
丞相府內,沮渠安周正在與幾個心腹密議,聞訊臉色驟變:“陛下這是要...一網打儘?”
“丞相快走!”一個家臣急道,“從密道出城,投北秦去吧!”
沮渠安周卻搖頭:“老夫一走,陛下更會疑心。況且...家小都在府中,如何走得?”
類似的情景在各府邸上演。有人試圖反抗,被狼騎當場格殺;有人選擇自儘,以免受辱;更多人則懷著一線希望,相信陛下隻是一時震怒,不會真的痛下殺手。
他們低估了沮渠蒙遜的瘋狂。
黎明時分,數百名文武官員及其家眷被“請”入王宮廣場。眾人驚恐地發現,廣場四周布滿弓箭手,狼騎持刀而立,殺氣騰騰。
沮渠蒙遜高坐龍椅,俯視著台下惶恐的人群,嘴角帶著殘忍的笑意:“諸位愛卿,可知朕為何召你們前來?”
眾人噤若寒蟬。唯有老丞相沮渠安周上前一步:“陛下,如今大敵當前,正當君臣一心...”
“君臣一心?”沮渠蒙遜打斷他,猛地起身,“好一個君臣一心!那為何有人私通北秦,欲獻城投降?”
他揮手,狼騎押上一群血肉模糊的人——正是昨夜試圖營救丞相的死士。
“說!誰指使你們的?”沮渠蒙遜厲聲問。
死士們咬緊牙關,無人開口。
“不說?”沮渠蒙遜冷笑,“那就彆怪朕無情了。”
他緩緩走下高台,來到官員隊列前,突然抽劍指向一個中年官員:“李尚書,你昨日是否見過北秦細作?”
李尚書嚇得跪地:“陛下明鑒!臣昨日一直在府中...”
話未說完,劍光一閃,人頭落地!鮮血噴濺在周圍人身上,引起一片驚叫。
“還有誰?”沮渠蒙遜如同索命修羅,劍尖在人群中遊走,“主動招認者,朕饒其家小。若被揭發...誅九族!”
恐怖如同瘟疫般蔓延。有人崩潰大哭,有人癱軟在地,更有人為了保命,開始胡亂指認。
“陛下!臣看見王侍郎昨夜鬼鬼祟祟...”
“趙將軍前日曾與可疑人密談...”
“錢大人收藏北秦勸降信...”
一場荒唐的指認大會開始了。為了活命,人們互相攀咬,甚至公報私仇。被指認者百口莫辯,很快被狼拖出斬首。
廣場變成了屠宰場。一顆顆人頭落地,一具具屍體被拖走,鮮血染紅了青石板。女眷的哭喊聲、兒童的驚叫聲、臨死前的哀嚎聲交織在一起,如同人間地獄。
沮渠安周老淚縱橫,跪地叩首:“陛下!住手吧!這些都是大涼忠臣啊!”
“忠臣?”沮渠蒙遜劍指老丞相,“最該死的就是你!身為丞相,縱容叛國,該當何罪?”
就在這時,一個狼騎疾馳而來:“陛下!東門守將禿發賀...叛變了!正在攻打內城!”
全場嘩然。沮渠蒙遜勃然大怒:“好!好!全都反了!那就全都去死!”
他劍指廣場上的人群:“這些逆賊家眷,一個不留!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