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西,渭水之濱,皇家校場。這片平日足以容納數萬大軍操演的廣闊土地,今日卻被黑壓壓的人潮與旌旗所徹底覆蓋,一直蔓延到遠方的地平線。初春的寒風依舊料峭,卻吹不散此地衝天而起的熾熱戰意與肅殺之氣。
帝國最精銳的軍團,已然在此集結完畢。
陣列最前方,是如同鋼鐵叢林般的重甲步兵方陣。士卒們皆身著工械司最新打造的明光鎧,甲葉在微弱的陽光下反射著冷冽的寒光,手中的長槊挺立如林,槍尖所指,虛空仿佛都要被刺破。他們沉默如山,唯有麵甲下的眼神,透著一往無前的堅定。這是北秦的堅盾,亦是破陣的利矛。
重步兵兩側,是規模龐大的輕步兵與強弩手陣列。他們裝備著製式的環首刀、改進後的擘張弩或蹶張弩,腰懸箭囊,背負箭袋。他們的眼神更加銳利,如同獵鷹,等待著將死亡的箭雨傾瀉到敵人頭頂。
而陣列的兩翼,則是令人望而生畏的騎兵集群。玄甲重騎人馬俱甲,如同來自九幽的金屬巨獸,肅立無聲,卻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輕騎兵則顯得更加躁動,戰馬不時打著響鼻,刨動著蹄子,騎士們控著韁繩,目光投向遠方,充滿了對馳騁沙場的渴望。更遠處,還可以看到水師官兵的代表隊伍,以及工械營、醫療營等輔助兵種的旗幟。
數十萬大軍,鴉雀無聲。隻有風吹動旗幟發出的獵獵作響,以及戰馬偶爾的嘶鳴。這種極致的寂靜,比任何喧囂都更能彰顯其磅礴的力量和嚴格的紀律。
忽然,低沉的號角聲自校場儘頭響起,悠長而蒼涼,穿透雲霄。
咚!咚!咚!
緊接著,巨大的戰鼓被擂響,一聲聲,沉重而富有節奏,如同巨人的心跳,敲打在每一個人的胸膛,讓人血脈賁張。
在文武百官、皇室宗親的簇擁下,皇帝陳衍的身影出現在高高的點將台上。他今日未穿龍袍,而是身披一套專門為他鍛造的暗金色明光鎧,腰佩名為“斷嶽”的環首刀,猩紅的披風在身後飛揚。他步履沉穩,目光如電,掃過台下無邊無際的軍隊,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曆史的鼓點上。
他走到台前,雙手虛按。鼓聲號角戛然而止,整個天地間仿佛隻剩下風吹旗幟的聲音。
短暫的寂靜後,陳衍開口了。他的聲音並不如何嘶聲力竭,卻奇異地蓋過了風聲,清晰地傳入校場每一個角落,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和深沉的情感。
“大秦的將士們!”
僅僅一個稱呼,就讓台下無數士卒的胸膛不由自主地挺高了幾分。
“五年前,就在那條黃河邊上!”陳衍的手臂猛然指向東方,“我們無數的好兄弟,好兒郎,倒在了魏虜的鐵蹄刀箭之下!黃河之水,曾被英雄的鮮血染紅!那是朕之恥,是朝廷之恥,更是我全體大秦將士之恥!”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無儘的悲憤與決絕:“這五年來,朕無一日敢忘!朕知道,你們也從未忘記!我們秣馬厲兵,我們打造堅船利炮,我們辛勤勞作積累糧草,為的是什麼?!”
“為的就是今天!”他幾乎是怒吼出來,“為的就是一雪前恥!為的就是告訴拓跋燾,告訴天下人,我大秦男兒的血,不會白流!我華夏的土地,不容胡虜踐踏!”
“如今,拓跋燾又來了!他帶著更多的兵,更多的刀,還想重複五年前的舊夢!他想把我們再次踩在腳下!你們答應嗎?!”
“不答應!!!”數十萬人如同一個人般,發出震天動地的怒吼,聲浪滾滾,直衝雲霄,仿佛要將天空都撕裂!
“好!”陳衍重重一拳砸在身前的欄杆上,“朕,與你們一樣,不答應!”
他的目光變得無比銳利,如同出鞘的寶劍:“這一次,我們不再被動挨打!這一次,我們要跨過黃河!我們要攻破洛陽!我們要犁庭掃穴,直搗平城!我們要用魏虜的血,來祭奠我們的英靈!要用一場徹徹底底的大勝,來奠定我大秦萬世的太平!”
“朕,今日在此,對天起誓!對你們起誓!此戰,朕將與你們同行,共赴沙場!賞罰分明,有功必賞!凡戰死者,撫恤加倍,子女由朝廷撫養!凡怯戰退縮者,無論官兵,立斬不赦!”
他猛地抽出“斷嶽”寶刀,斜指長空,陽光在刀身上流淌,爆發出耀眼的光芒:“大秦的勇士們!拿起你們的武器!跟隨朕的旗幟!為了雪恥!為了家園!為了你們身後的父母妻兒!出征!”
“陛下萬歲!大秦萬年!”
“雪恥!雪恥!雪恥!”
“殺!殺!殺!”
山呼海嘯般的呐喊聲再次響起,比之前更加狂熱,更加暴烈!士兵們用力頓著手中的兵器,槊杆敲擊地麵,刀劍拍打盾牌,發出雷鳴般的轟響。整個校場仿佛化作了沸騰的海洋,無邊的戰意和殺氣凝聚成實質,衝散了天上的流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