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三刻,長安城還籠罩在冬末春初的寒意與薄霧之中。然而,未央宮前巨大的廣場上,已是火炬通明,甲胄如林。玄甲紅纓的大秦禁軍將士,如同塑像般肅立於禦道兩側,從宮門一直排到巍峨的前殿階下,刀戟的鋒芒在火光中閃爍著冷冽的光澤。
文武百官早已按品階候在殿外廣場。他們穿著新製的朝服,依序排列,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壓抑不住的激動與肅穆。今日,非比尋常。
辰時正,宮鐘長鳴,九響之後,沉重的宮門緩緩洞開。
“百官入朝——”
司禮官拖長了聲音,洪亮的唱喏穿透清冷的空氣。
百官斂容垂首,依序緩步踏上白玉階,穿過高大的殿門,步入未央宮前殿。
大殿之內,氣象恢宏。巨大的蟠龍金柱支撐著穹頂,雖經修繕,仍可見些許戰火留下的痕跡,卻更添幾分浴火重生的威嚴。禦座高踞於丹陛之上,尚空無一人。百官按文武分列左右,新歸附的北方士族代表與鮮卑貴族,則略顯局促地站在隊列相對靠後的位置,他們的目光交織著好奇、敬畏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審慎。
“陛下駕到——”
頃刻間,殿內所有聲響消失,隻餘衣袍摩擦的窸窣聲。眾人齊齊躬身。
陳衍身著玄色十二章紋袞服,頭戴垂十二旒的冕冠,緩步從屏風後走出,步履沉穩,登上丹陛,於禦座前轉身,目光平靜地掃過下方濟濟一堂的臣工。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之聲震徹殿宇,回蕩在巨大的空間裡,久久不息。
“眾卿平身。”
聲音清朗,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待眾人起身,陳衍並未就坐,而是從身旁內侍手中接過一卷明黃色的詔書。
“宣,《定都詔》——”司禮官高聲接旨,展開詔書,朗聲誦讀起來。
詔書以駢儷文體寫成,先述天下紛亂、生民塗炭之舊痛,再言陛下承天命、掃群凶、廓清寰宇之功績,繼而筆鋒一轉:
“……惟茲長安,山河形勝,四塞為固。昔強秦據之以成帝業,炎漢依之以綿祚胤。金城千裡,天府之國。控崤函而扼巴蜀,枕隴阪而聯朔漠。渭水通漕,利濟軍國;關中沃野,足食雄兵……反觀洛邑,屢經兵燹,宮室殘毀,且地處四戰,雖為天下之中,然非萬世磐石之基也……”
詔書詳細闡述了定都長安的戰略意義:形勝、安全、漕運便利、經濟基礎雄厚,對比了洛陽的劣勢。最終明確宣告:
“……朕承乾符,撫臨萬邦,稽古揆今,允協輿議。乃定鼎於長安,以為京師,永綏皇極。複以洛邑為東都,保留宮闕,設官分守,控馭山東,漕運東南……”
“自即日起,改元‘永治’。布告天下,鹹使聞知!”
詔書宣讀完畢,殿內靜默一瞬,隨即再次爆發出熱烈的萬歲呼聲。定都長安,意味著一個新時代的正式開啟,也安撫了那些追隨陛下起於關隴的元從功臣之心。
陳衍微微抬手,呼聲漸息。
“國都既定,綱紀需張。”他開口道,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前朝舊製,冗雜失序,朕當與諸卿共立新章。”
他目光轉向崔浩:“崔卿。”
“臣在。”崔浩出列,躬身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