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驅散了港口的血腥與焦糊,卻驅不散彌漫在猿港上下的凝重。淨海宗與血色蝴蝶帶來的陰影,如同無形的巨石,壓在每個人的心頭。然而,生存的本能和要求,迫使這座傷痕累累的港口必須繼續運轉。
林浩幾乎未曾合眼。他利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再次嘗試溝通玉璽,意圖從那黯淡的金色光塵中榨取更多關於“淨海宗”或“血色蝴蝶”的信息。然而,玉璽仿佛真的耗儘了力量,對那幾塊冰冷的“噬鐵黑曜”和“迷心紫萱”再無反應,隻是維持著那點微弱的金光,如同風中殘燭。
他不再強求,將注意力轉向現實。技術的優勢必須儘快轉化為實實在在的戰鬥力和平穩的根基。
軍工寮在林咲的帶領下,幾乎是不眠不休。燧發槍的量產依舊困難重重,但基於現有技術條件的改良從未停止。利用繳獲和自產的優質鐵料經過嚴格篩查),一種更輕便、射速更快的“猿港二式”燧發槍開始小規模試產。雖然性能提升有限,但至少緩解了部分武器短缺。
更重要的是火炮。那門屢立奇功的“神炮”被小心翼翼地拆卸研究,雖然其核心鑄造工藝和鋼材配方依舊難以複製,但工匠們依葫蘆畫瓢,結合林浩提供的有限理論知識,竟然成功鑄造出了兩門體型更小、更加輕便的青銅野戰炮!射程和威力遠不如“神炮”,但勝在可以伴隨軍隊機動,足以在野戰中形成可怕的壓製力。
農業方麵,那包珍貴的占城稻種被如同眼珠子般保護起來,在港內開辟出的最肥沃的試驗田裡,由經驗最豐富的老農負責培育。李明月在傷勢稍好後,也不顧勸阻,強撐著負責記錄生長數據。她蒼白著臉坐在田埂邊,認真書寫的側影,成了許多士兵心中安定與希望的象征。
而林浩帶來的衛生觀念——喝開水、傷患隔離、垃圾集中處理——在經曆多次瘟疫威脅後,終於被絕大多數人發自內心地接受並嚴格執行。港內的整體健康水平悄然提升,非戰鬥減員大幅下降。
這些點點滴滴的進步,如同星火,微弱卻持續地散發著光與熱,艱難地對抗著外部的巨大壓力和內部的恐懼迷茫。
這一日,林浩正在查看新鑄野戰炮的試射效果,巨大的轟鳴聲和遠處海麵炸起的水柱讓他稍稍舒展了眉頭。伊呂波拿著最新的情報匆匆走來。
“主公,暗樁傳來消息。秋月家內部因為‘妖鐵’事件已近乎癱瘓,人心惶惶,多名家臣要求追究采購責任,甚至有人私下提議向……向我們求和。”伊呂波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快意。
“求和?”林浩挑眉,“他們倒是能屈能伸。告訴他們,求和可以,拿毛利或大友的重要軍情來換,或者……開放一處沿海據點作為貿易口岸。”他毫不客氣地開出條件,趁他病,要他命。
“是!”伊呂波記下,繼續道,“另外,口羽通良部那邊,因為‘神藥’無效,反而延誤了不少傷兵治療,怨氣很大。吉川元春似乎對此極為不滿,當眾斥責了口羽通良,其部士氣低落。”
“很好。”林浩點頭,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從內部瓦解對手的鬥誌和信任。“讓我們的人,再加把火,散播消息,就說口羽通良是故意購買假藥,中飽私囊,甚至……暗中與我們有所勾結。”
誣陷之計,雖然卑劣,但在猜忌重重的聯軍內部,往往效果奇佳。
“明白!”伊呂波眼中閃過銳光。
“還有,‘淨海宗’和‘血色蝴蝶’的消息,有進展嗎?”林浩最關心的還是這個隱藏在幕後的黑手。
伊呂波麵色一肅,搖了搖頭:“各方渠道都問過了,無人知曉。這兩個名號仿佛憑空出現,又或者……知曉它們的人,都諱莫如深,不敢提及。倒是明月姑娘提到的‘混沌海母’……有幾個老海賊似乎聽過類似的傳說,說是幾十年前東南海上確實有過拜祭‘海婆婆’的邪門船隊,但早就絕跡了。”
線索似乎又回到了原點。敵人隱藏得比想象的更深。
就在這時,一名信使帶著滿身風塵跑來,呈上一封用火漆密封的信函:“主公,九州外海,‘海狼’鄭芝龍的回信!”
鄭芝龍?那個曆史上明末清初的東南海商巨頭、未來的海上霸主?林浩精神一振!這是他通過多條渠道,嘗試接觸的另一個潛在“盟友”。雖然此時的鄭芝龍可能還隻是初露頭角,但其潛力巨大。
他迅速拆開信件。信中的文字粗獷而直接,帶著海商特有的爽利和謹慎。鄭芝龍對林浩“以明為號”頗感興趣,對猿港能抵抗聯軍表示欽佩,但對直接介入九州戰事則含糊其辭,隻表示願意進行“有限度的”貿易,並暗示……他對“最近海上一些不開眼、亂掛旗號的新麵孔”也很有興趣,希望有機會“交流情報”。
雖然沒有得到直接援助的承諾,但這已是最好的結果!尤其是鄭芝龍對“新麵孔”的關注,讓林浩看到了合作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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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複鄭首領,貿易細則可由雙方使者詳談。至於那些‘新麵孔’……”林浩沉吟片刻,“告訴他,我們或許有一些關於‘血色蝴蝶’的零星信息,期待當麵交流。”
他要拋出誘餌,將鄭芝龍這條潛在的大魚,也拉入這場對抗淨海宗的棋局。
剛處理完鄭芝龍的回信,又一名侍衛引著一位意想不到的訪客前來——是巫女楓。
她的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似乎上次強行催霧對她的消耗也很大。她對著林浩微微躬身,手中捧著一個古樸的卷軸。
“明夏大人,我以出雲鹿島神社秘法,結合那日所見‘血色蝴蝶’之氣韻,進行了數次占卜推演。”楓的聲音依舊清冷,卻帶著一絲疲憊,“卦象混沌,凶險暗藏,但其核心指向……並非九州本土,而是……海外。其力之根源,似與‘水’、‘暗’、‘惑’相關,盤踞於航路交錯之節點,如同潛伏之海蛛,編織巨網。”
她將卷軸呈上:“這是我根據推演和古老記載,繪製的可能與其勢力範圍相關的海域圖,或許……能縮小搜尋範圍。”
林浩鄭重地接過卷軸展開。上麵繪製的並非精確的海圖,而是一種充滿象征意義的星象水文結合圖,標注了幾處可能存在異常能量或古老遺跡的海域節點,大多位於琉球、台灣乃至呂宋附近航線的要害之處。
玄之又玄,卻與李明月的曆史記載隱隱呼應!
“多謝楓姑娘!”林浩真心實意地感謝。這些信息,結合鄭芝龍的情報網絡,或許真能挖出點什麼。
送走楓之後,林浩站在棱堡最高處,俯瞰著漸漸恢複生機的猿港。
內有技術積累、農業試驗、衛生改良,星火漸燃。外有秋月家內亂、口羽通良失勢、聯軍裂隙已生。遠有鄭芝龍潛在合作、巫女楓提供方向、曆史線索指引。
局麵依舊艱難,敵人依舊強大神秘。
但不知不覺間,他播下的種子,已然開始破土發芽,彙聚成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風起於青萍之末。
他的火種,已不再局限於這一隅之地。
是時候,讓這火,燒得更旺一些了。
“傳令下去,”他對身後的傳令兵道,“讓波音準備一下。我們要……主動出去走走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楓的海圖上標注的、那片未知而危險的海域。
——第80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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