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馬宗使者的到來,如同在猿港本就暗流洶湧的湖麵上,又投下了一顆石子。其身份特殊,意圖不明,由不得林浩不高度重視。
會談地點設在棱堡內一處戒備森嚴的靜室。林浩端坐主位,雪姬按刀立於其身後側,冰藍色的眼眸如同最精準的儀器,審視著即將進入的每一個人。波音則在室外親自帶隊警戒,確保萬無一失。
門被推開,一名身著樸素和服、頭戴鬥笠、作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在兩名猿港士兵的“護送”下,緩步走了進來。他取下鬥笠,露出一張飽經風霜卻帶著精明與沉穩的麵孔,眼神平和,並無一般使者的倨傲或詭譎。
他對著林浩微微躬身,行了一個標準的日式禮節,開口竟是流利的漢語,帶著些許朝鮮腔調:“對馬島宗家執事,樸仁成,奉家主之命,冒昧拜訪明夏浩頭領。倉促而來,未能備禮,還望頭領海涵。”
舉止得體,不卑不亢。林浩心中暗暗評價,抬手示意:“樸執事遠來辛苦,請坐。不知宗氏家主派閣下前來,所為何事?”
樸仁成並未立刻入座,而是從懷中取出一封用火漆密封的信函,雙手呈上:“此乃我家家主親筆信,頭領看過便知。”
親衛上前接過信函,檢查無誤後遞給林浩。林浩拆開火漆,抽出信紙。信上的字跡工整而有力,內容卻讓他瞳孔微微收縮。
信中以頗為客氣的語氣,首先表達了對林浩以“明”為號、在九州嶄露頭角的“讚賞”與“好奇”,隨後話鋒一轉,提及對馬島地處要衝,對周邊海域風雲變幻尤為關注。近來,九州戰事膠著,南海波瀾暗起,甚至“某些沉寂多年的古老陰影似有異動”,皆令宗氏家主“深感憂慮”。
信中最關鍵的一段寫道:“……敝族雖偏居一隅,亦知唇亡齒寒之理。聞頭領似與南海鄭氏有所往來,此誠可喜。然鄭氏雖雄,其力亦有未逮之處,尤對深海詭譎,恐所知有限。敝族不才,世代經營海峽,於海上秘辛、古今異聞,偶有涉獵。或有些許淺見、零星舊錄,可資頭領參詳,以應對前所未見之敵……”
信的末尾,更是隱晦地提出:“……若頭領有意,敝族願為溝通之橋,或可助頭領與北方‘鄰邦’建立聯係,多一重保障,未知尊意如何?”
北方鄰邦?是指朝鮮?還是……女真?
林浩緩緩放下信紙,心中浪潮翻湧。這封信信息量極大!宗氏家族不僅知道他與鄭芝龍的接觸,似乎更隱約知曉“淨海宗”或“舊神”的存在!他們聲稱掌握著相關的“海上秘辛”和“古今異錄”,並提出可以協助他與北方勢力建立聯係!
這是雪中送炭?還是又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宗家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僅僅是為了在亂世中投機,多方下注?
“宗氏家主的好意,林某心領了。”林浩麵色平靜,不露喜怒,“隻是,貴家主所稱‘古老陰影’、‘深海詭譎’,不知具體何指?又如何確信林某需要應對此類事物?”
樸仁成似乎料到有此一問,從容答道:“頭領不必疑慮。家主曾言,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亦招非常之敵。頭領以驚世技藝崛起於微末,抗衡強藩,已非凡俗。近日海上連番異動,鬼魅橫行,皆非尋常海盜倭寇可為。敝族雖力薄,亦有特殊渠道,獲悉一二。至於頭領是否需要……”他目光似有深意地掃過林浩,緩緩道:“或許頭領麾下將士近日所見之‘海鬼’,便是明證。”
他竟然連“海鬼”之事都知道?!林浩心中凜然。對馬宗的情報網絡,遠比他想象的更可怕、更深入!
“看來,宗氏家主果然消息靈通。”林浩不置可否,“卻不知,貴家主所欲為何?總不會僅是出於憂心世道,便慷慨贈予如此重要的情報吧?”
樸仁成微微躬身:“家主常言,商道通達,方有太平盛世。九州乃至南海商路斷絕,非敝族所願見。頭領若能廓清寰宇,重現海貿昌盛,便是對敝族最大的回報。此外……家主亦對頭領所擅之‘奇技’頗感興趣,若日後有機會,望能互通有無。”
利益交換。這才是最真實的理由。宗家看好他的潛力,提前投資,既是為了未來的商業利益,也是為了獲取他手中的技術。同時,或許還有更深層的、借助他的力量平衡乃至削弱其他大名的考量。
林浩沉吟片刻。宗家提供的關於“古老陰影”的情報,對他目前而言至關重要,無法拒絕。而與北方建立聯係,也能多一條退路和物資渠道。至於技術交換,則可以嚴格控製,拋出一些非核心的、足以吊住對方胃口的東西。
“貴家主的美意,林某接受了。”林浩終於點頭,“關於海上秘辛,還請樸執事詳細告知。至於與北方鄰邦的聯係,亦可詳談。互通有無,亦無不可,但需從長計議。”
樸仁成臉上露出笑容,再次躬身:“頭領快人快語,家主定然欣慰。”
接下來的時間,樸仁成並未拿出什麼具體的古籍或海圖,而是口述了一些對馬宗世代收集、整理的、關於東海與南海的古老傳說和異常事件記錄。其中許多細節,都與巫女楓所說的“舊海之神”、以及林浩遇到的“海鬼”特征隱隱吻合,甚至提供了幾個可能存在的、與“淨海宗”活動相關的模糊海域坐標,比楓提供的更為具體一些!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這些情報的真偽尚需驗證,但其價值毋庸置疑!
會談持續了近一個時辰。送走樸仁成後,林浩立刻召來了巫女楓和李明月,將樸仁成口述的內容複述給她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