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音站在旗艦“破浪號”的船首，海風撩起她微卷的發梢，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和一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眸。她聽到了望手的呼喊，立刻舉起林浩“天工坊”特製的單筒望遠鏡，向右側海麵望去。
夜色朦朧，海波起伏。果然，一艘沒有任何旗幟標識的小型關船，正以一種近乎魯莽的速度直衝艦隊而來。它的船體斑駁，像是經曆過無數風浪，樣式普通，在九州沿海隨處可見，但那不合常理的航向和速度，以及桅杆上閃爍的、規律而詭異的燈光，都透著一股邪性。
“燈語？”波音蹙起眉頭。那並非她所知的任何一家勢力或海賊團使用的信號，節奏古怪，時明時滅，像是在重複某種單調而執拗的旋律，看久了竟讓人覺得心神微微恍惚。
“炮口對準！警告射擊！命令它立刻停船，表明身份！”波音毫不猶豫地下令。經曆過林浩多次關於“淨海宗”邪門歪道的提醒，她對任何非常規事物都保持著最高警惕。
“破浪號”側舷的一門佛郎機炮發出怒吼，炮彈落在小關船前方數十米處，炸起衝天水柱。
然而，那艘小關船恍若未聞，速度不減反增，依舊直愣愣地衝來，船上的詭異燈語甚至閃爍得更加急促。
“瘋子！”波音低聲咒罵，心中警鈴大作，“所有炮火準備！瞄準它的船帆和舵！接舷隊準備！我要活口！”
就在水手們緊張忙碌，火炮即將再次轟鳴的瞬間，那艘小關船卻突然發生了詭異的變化。
它的速度毫無征兆地慢了下來，最終在距離“破浪號”不到百米的地方完全靜止，隨著海浪輕輕起伏。船上的燈光信號也戛然而止，整條船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眾人的幻覺。沒有火光，沒有人聲，甚至連船隻正常該有的搖晃吱嘎聲都聽不到，靜得令人毛骨悚然。
“大人，這…”副手感到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波音緊緊盯著那艘如同鬼船般的存在，沉吟片刻，果斷道：“放小船，派一隊人過去看看。所有人保持最高警戒，火炮隨時準備發射。若有異動，立刻將其擊沉！”
很快，一艘載著十名精銳水手的小艇被放下，小心翼翼地朝著那艘靜默的關船劃去。
時間仿佛變得格外漫長。海麵上隻有波浪聲和水手們劃槳的聲音。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艘黑暗的詭船上。
小艇終於靠上了關船。水手們敏捷地攀爬而上，身影消失在船舷之後。
等待。
令人不安的寂靜持續著。
突然，關船上亮起了一支火把，是登船小隊發出的“安全”信號。
波音略微鬆了口氣，但心中的疑慮並未消散。
又過了一會兒，小艇返回，帶回了一名登船的水手隊長，他的臉色有些發白，眼神中殘留著一絲驚悸。
“波音大人！”隊長登上“破浪號”，立刻行禮彙報，聲音還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那船上…沒有人！一個人都沒有！”
“什麼？”波音一愣，“空船？”
“是空的，但…又不完全是空的。”隊長咽了口唾沫，“船艙裡很乾淨，沒有打鬥痕跡，沒有血跡，糧食清水都還有一些，但就是沒有人影。而且…我們在舵輪旁邊，發現了這個。”
他雙手呈上一件東西。
那是一個用某種深紫色、近乎黑色的枯草編織而成的簡陋人偶。人偶的胸口，插著一根細長的、鏽跡斑斑的鐵釘。人偶身上還綁著一小片粗糙的羊皮紙，上麵用一種暗紅色的、像是乾涸血液的顏料，畫著一個扭曲詭異的符號——像是一隻沒有瞳孔的眼睛，正透過虛空冷冷地凝視著。
一股難以言喻的陰冷氣息從那人偶上散發出來，周圍的空氣似乎都下降了幾度。
波音接過人偶，強忍著將其扔掉的衝動。她認得那種枯草，與雪姬在岐宿城發現的“迷心紫萱”極為相似！而這個符號…
“淨海宗…”波音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這絕對是那些邪徒的手筆！
“還有彆的發現嗎？”她沉聲問。
“沒有了。”隊長搖頭，“整條船就像…就像是被它的船員徹底遺棄，然後又被人特意打掃過，隻留下這個…東西。”
挑釁？警告？還是某種邪術的媒介？
波音握緊了那詭異的人偶，目光再次投向那艘死寂的空船。她明白，這絕不是結束。
“留下那艘船，徹底燒掉它，連灰燼都給我揚進海裡！”波音下令，聲音冰冷，“艦隊保持戒備，擴大巡邏範圍！再發現任何可疑船隻，不必警告，直接擊沉！”
“是！”
熊熊烈火很快吞噬了那艘詭異的空船，衝天的火光在夜海上異常醒目，仿佛在昭示著某種不祥。
波音回到船艙，立刻提筆寫信。她必須儘快將這一切，連同這個邪門的人偶，呈報給林浩。
淨海宗的反應比她預想的更快，也更詭異。他們似乎無處不在，卻又藏在最深的陰影裡，用這種裝神弄鬼的方式彰顯著存在，攪動人心。
林浩的判斷是對的，這早已不是尋常的戰爭。
而在那艘燃燒的詭船徹底沉入海底之時，遠在數十裡外的一處隱秘海灣，一艘看似普通的漁船上，一個披著黑色鬥篷的身影，正通過一個蒙著黑布的水盆，默默“注視”著火焰熄滅的方向。他或她）的嘴角，勾起一絲無聲而扭曲的笑意。
“種子已經播下…恐懼，將會生根發芽…”
低啞的喃語，消散在海風中。
第95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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