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願者接過碗舀了一勺粥遞回,那男子卻不接,堅持道:“再加點吧,是兩個人。”
誌願者點頭表示知道,隨即從粥攤上取出一隻小碗示意道:“這個給他用。”隨後為雲沙盛了滿滿一小碗粥:“這碗你就自己留著吧,下次來還用它。”
這是自離開縉綾國襟雲山莊、輾轉流離一千多公裡以來,少年第一次吃到人間的熱食。他用顫抖的雙手接過粥碗和筷子。
這時,維持秩序的誌願者對他們和其他領到食物的人提醒道:“領到救災餐的請到旁邊用餐,儘量將粥攤周圍騰出地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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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人流如織,又值夜晚,雲沙剛轉身懵懂挪步,就已找不到剛才拉他進隊伍的那位男子。他等不及走到一旁,便一邊挪步一邊進食。
極度的饑餓讓他恨不能一口吞儘碗中粥,可食物的珍貴又讓他舍不得囫圇吞下,於是隻能小口小口地抿著。
吃到一半時,他仍覺腹中空空,竟不由自主地走到江邊,用顫抖的手將粥碗伸入江水,舀了半碗江水兌入剩下的粥裡,然後慢慢喝下。
恰在此時,一艘裝飾豪華的渡船靠岸,似乎剛從對岸駛來。
跳板自船頭架到灘岸,從船上陸續走下衣著光鮮、氣質出眾的乘客,引來岸邊眾人圍觀。有人甚至高呼熟識者的名字。其中一位,正是在襟雲山莊曾經出現過的著名歌星偃洋桓珪——他曾作為縉綾國文藝界代表之一上山慰問包括雲沙在內的救火英雄。
之後雲沙與他另有兩次機緣:一次是當少年躲藏於瞿塘峽崖褶中時,偃洋桓珪與他的情人——女詩人間丫弞容曾下船小解方便。
隻不過第一次在襟雲山莊,雲沙剛從昏迷中蘇醒,神誌未清;第二次在瞿塘峽,他也並不知道來人身份,隻是一心害怕自己躲藏在崖褶中被發現。
而第三回就是現在——攜女詩人匆匆下船的偃洋桓珪,在人群的簇擁與歡呼聲中根本未曾注意到正在江邊喝兌水粥的少年。即便目光曾掠過,除了雲沙臉上的傷痕,他們彼此之間,恐怕也早已無從相認。
然而,就在那群可能前往長瀆西岸進行演出或是享用夜宵的演藝界人士剛剛離去、尚未走遠之際,陸續有人踏上跳板,登上了他們剛剛離開的那艘裝飾華麗的渡船。而在這些登船的人群中間,有一位正是此前一路追殺少年雲沙的盜墓賊阿三,當然,此時的他根本不可能注意到岸邊那個孤獨地抿著兌水粥的身影,而失憶程度相當嚴重的少年也完全無法認出這個曾經的威脅。最令人擔憂的是,如果那個盜墓賊此刻真發現了他並前來下手,少年甚至不會意識到對方是來取他性命的,更不用說做出任何躲閃或防禦的反應了。
此時的盜墓賊阿三正熱情洋溢地與兩三個同行的人交談著,彼此之間談笑風生,氣氛十分融洽。那幾個人也同樣對他滿麵笑容,顯得格外友好,仿佛久彆重逢的老友一般。上船後,他們也都表現得非常客氣,互相謙讓著座位,誰也不肯先坐,仿佛都在為對方著想,展現出一種難得的默契與和諧。這個時候的盜墓賊阿三,誰能想到他十幾天的那個夜晚幾乎在三五鐘內便連殺了兩個同夥,並將他們屍體塞入被盜的墓穴中?
這艘豪華渡船不久後便駛離了繁忙喧囂的碼頭,朝著對岸蛇山的方向緩緩行進。
望著逐漸遠去的船影,少年恍惚的腦海中浮現出自己也需要渡江的念頭。然而他看到其他渡船上乘客們陸續登船,自己卻始終不敢上前,不知是因為內心的恐懼,還是因為身無分文、擔心會被收取過江的費用。
全身疼痛、神誌不清、精神略顯癡呆的少年,呆呆地注視著一艘又一艘來來往往的船隻。他發現無論是木質還是金屬製造的船隻,每條船的尾部都有一個類似魚尾巴、不時擺動的東西——那是他叫不出名字的舵葉。在反複觀察之後,十幾日前還多次趴在自製的小木筏上隨波漂流的少年突然萌生出一個念頭:那個不斷擺動的地方,應該是可以讓人用手抓住的。
這個想法一旦冒出,少年便立即朝著一艘正在上客的中型渡船尾部走去。由於河水裡站著不少納涼的人,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個行為異常的少年的舉動。
然而,由於這艘中型木船吃水較深,少年越接近船尾,江水就越深,他不得不遊泳才能繼續靠近。他猶豫了一下,並不是因為這一點距離他遊不過去,而是他心中另有顧慮。儘管此刻他精神遲鈍,但有一點卻異常清醒:他包袱裡藏在竹筒中的地圖絕不能被打濕,還有用衣服做成的包袱中包裹的麒麟仙草,也絕不能因為江水衝刷而損壞。於是,他停在了齊腰深的水中,進退兩難。
就在渡船即將離岸的時刻,一名撐篙的船工發現了他,大聲吆喝道:“讓開讓開,船要撞到你了!這是哪裡來的毛孩子,這麼不懂事!”船工高高舉起的竹篙上,一串江水順勢流下,帶著幽光滴落在江水中。
少年反應遲鈍地退後兩步,正在掉頭的渡船濕漉漉的船身與他擦肩而過。
船工有些生氣地罵道:“你這孩子怎麼就不知道讓一讓?撞到你不疼嗎?”
然而,少年此時卻注意到,船身掉頭後,船尾轉到了靠近他的一側,距離他非常近,而且船尚未開始加速,速度仍然很慢。於是他趁機朝著船尾方向挪動,最後用力一夠,雙手緊緊抓住了舵葉的頂脊。
片刻之後,調整好方向的渡船撐起白帆、劃動船槳,向對岸駛去。
就這樣,返星少年亼尛雲沙在夜色中緊緊抓著船舵,安然渡過了數百米寬的澤月國王城江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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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就在船即將靠岸的時候,突然從後麵一艘船上傳來驚叫聲:“哎呀,金老二,你們那船尾巴上還掛著個人呢!”原來他借著船上的燈籠光和天上的星月光湊巧發現了這個。
船舵上的少年聞聲嚇得魂飛魄散,撲通一聲跳進水中,慌忙向岸上遊去。
艄公探頭一看,對著已在水中站起身踉蹌前行的少年罵道:“你這臭小子,怪不得今天的舵這麼沉!”
那位在出發和靠岸時負責撐篙的船工一眼認出了這個少年,他用力將竹篙在河床石上頓了頓,生氣地說道:“你這孩子真是太不懂事了!萬一掉進河裡怎麼辦?晚上黑燈瞎火的,沒人看得見,更沒人救你,要是淹死了算誰的?”此時水中的少年已經快要上岸,船工還在不住地念叨:“你想坐船,上船來不就行了嗎?又不會收你的錢!何苦冒這種險!”
在澤月國的王城江岸周邊,地勢平緩,並無巍峨大山聳立。疲憊不堪、渾身疼痛的返星少年亼尛雲沙,穿著一身濕漉漉、緊貼肌膚的衣物,在海拔僅有八十五米的蛇山間艱難地尋覓到一處隱蔽角落。他懷中緊緊抱著一包同樣被江水浸透、裹著濕潤泥土的仙草包袱,因極度困倦,幾乎頃刻便陷入沉睡。
這少年並不知曉,將這樣一包涵帶濕土的包袱擁在懷中過夜,會對他的身體造成多大的損害——寒濕可能侵體,淤泥土氣亦可能阻滯經脈。他僅是憑著本能,深恐在自己沉睡之時,有人會趁機偷走這視若生命的行囊。儘管此刻的他因半年來屢次曆經巨蟒吞噬、山火炙烤、石土掩埋等重大災難而死裡逃生,但他現已陷入失憶與癡呆的狀態,他甚至都已記不起自己用生命護送的這株仙草和那竹筒中的地圖究竟要送往何處、交付何人,他隻是內心仍牢牢殘存著一個念頭:這株像他一樣屢遭劫難、殘缺不全的仙草和那竹筒中的地圖至關重要。
蛇山,又被稱為黃鵠山,坐落於三百萬年後中國武漢市武昌區內,蜿蜒於長江南岸。山勢綿延起伏,猶如一條盤踞的長蛇,其山頭探向滔滔江水,山尾則延伸入繁華市井,全長約兩公裡,與長江對岸漢陽那邊的龜山隔江而望,遙遙相對。此地地形險要,氣勢逼人,自古便是戰略要衝。
而這一夜,作為縉綾國文藝界代表前來澤月國演出的藝人之一,歌星偃洋桓珪與他相識僅僅一個多月的年輕情人——容貌出眾、才華橫溢的女詩人間丫弞容相擁而眠。此時正是兩人情感最為熾熱、難舍難分的階段,仿佛一日不見便如隔三秋,彼此間形影不離、如膠似漆。在這段甜蜜的日子裡,偃洋桓珪早已將他那位才華橫溢、聲名顯赫的妻子——著名戲劇演員亞冰詩忘得一乾二淨,心中隻剩下眼前這位令他神魂顛倒的佳人。
間丫弞容依偎在偃洋桓珪的懷中,輕聲細語地說道:“偃洋,你真是受歡迎啊,無論走到哪裡,歌迷們都對你如此癡迷和喜愛!”
偃洋桓珪溫柔地親吻了間丫一下,深情地回應道:“彆人喜不喜歡我其實並不那麼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我的丫寶是否喜歡我、是否在乎我。”
間丫弞容聽後,嬌羞地將頭埋進偃洋桓珪那心跳怦怦的溫暖懷抱裡,用鼓漲的胸脯頂著偃洋桓珪的腹部,柔聲說道:“丫寶永遠喜歡偃洋!永遠愛偃洋!如今我的每一句詩、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對你的深深愛意!”
偃洋桓珪感動地握緊間丫的手,無限溫柔地撫摸著那嬌嫩的皮膚,輕聲說道:“如今我的歌聲也是一樣,每一個音符、每一段旋律,都是對丫寶的愛的傾訴和表達!”
而同樣在這一夜,盜墓賊阿三也躺在一位年輕女子毓上花愫歡子那軟玉溫香的懷抱裡。毓上花愫歡子看著阿三帶來的各式各樣女人喜愛的精美首飾和珍貴物件,心中滿是喜悅和滿足,仿佛被濃濃的愛意緊緊包圍,沉浸在幸福與溫柔的氛圍之中。
毓上花愫歡子嬌嗔地說道:“三哥,你每次總是一離開就是很久很久,讓人家等得心焦,真叫人受不了。”她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撒嬌和埋怨,卻又透露出深深的不舍和眷戀。
盜墓賊阿三緊擁著歡子香軟的身子,深情款款地說道:“三哥的離開,是為了歸來,三哥離開得越久,是為了與歡子相守得越長啊。”
“嗯嗯……”毓上花愫嗯嗯著,在盜墓賊阿三臉上身上親吻不夠。
第二天破曉時分,少年雲沙在群鳥清脆悅耳的鳴叫聲中緩緩蘇醒。他睜開雙眼,晨光熹微中,眼前豁然展開的景象讓他一時怔然,幾乎看呆了。但見江麵之上,帆船如雲,舟影絡繹不絕,成群的白鷗與鷺鳥翩躚飛舞;大江兩岸,晨霧如輕紗般嫋嫋升騰,兩岸人家的炊煙與江上的雲靄仿佛在天際交融。碼頭邊更是人聲鼎沸,車馬往來不絕,工人們忙著裝卸貨物,吆喝號子聲鏗鏘有力、連綿不斷,一派繁忙興旺的江城清晨畫卷。
突然間,蛇山國家廣場上傳來一聲清脆而響亮的鞭響,劃破了蛇山上空原本寧靜的氛圍。廣場上早起或露宿的人們,耳朵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吸引。
隻見一輛裝飾華麗的王室馬車快速駛過廣場鋪石的街道,馬蹄聲嗒嗒,車輪滾滾,徑直朝著仙邕碼頭方向奔去,馬車的窗簾不斷被江風掀起。趕車是一位身著華服的年輕男子,他正放聲高歌,嘹亮而富有穿透力的歌謠聲在空氣中回蕩,引得路邊行人紛紛駐足,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景象與歌聲帶入了一個遙遠的傳奇之中,而神奇的是,不少本地的男女老少,都在馬車離去後還接著唱起了歌謠。
天上有九個太陽,啊,九個太陽
地上有一個國王,啊,一個國王
太陽照亮了大地,啊,照亮大地
國王溫暖了心房,啊,溫暖心房
金子做成的王宮,啊,金子王宮
神仙也滿眼放光,啊,滿眼放光
寶石做成的王冠,啊,寶石王冠
戴上它萬壽無疆,啊,萬壽無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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