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當沿著愈發狹窄的峽江悄然潛行時,常能見到兩三米高的巨人,此時,返星少年亼尛雲沙已然離開古鹽國,踏入峽國境內。峽國,又稱三峽國、銀門國,因國內眾多居民身形魁梧,被其他國家慣稱為“巨人國”。若在三百萬年後的中國地圖上審視,其疆域涵蓋今湖北西部包括整個三峽地區),重慶直轄市東部,以及陝西南部,總麵積約為15萬平方公裡。
瞿塘峽作為長江三峽的第一峽,全長共八公裡,不僅是三峽中距離最短的一段,更是其中最為雄偉、險峻的一段,以其“雄”的特色而聞名於世。瞿塘峽的西端入口處,兩岸高聳的斷崖陡立,高度達到數百丈,而江麵寬度卻不足百米,形狀猶如一扇巨大的天然門戶,因此得名“夔門”,曆來享有“夔門天下雄”的美譽。入口左側的山峰名為赤甲山,因其山體呈赤紅色而得名;右側則是白鹽山,山色蒼茫如鹽,與之相對。長江之水在此衝破夔門,浩蕩東流,氣勢磅礴。兩岸的懸崖峭壁陡如刀削斧劈,山勢高聳,峽穀狹窄,使得江水在陡壁之間奔騰咆哮,更顯其險峻與壯美。整個峽穀景致雄奇,令人歎為觀止。
與以往不同的是,峽江裡太陽能曬到的時間很少,非正午時分,陽光很難大麵積照在江麵或兩岸,這本來為躲避烈日的少年雲沙提供極大的方便,但為了避開沿江守著水源的本地人和少量外地人,返星少年亼尛雲沙隻能一直堅持晝伏夜出的方式。而區分本地人和外地人的最佳方法便是觀察身高:本地巨人的身高大多介於兩米至三米之間,他們在峽穀中行走攀爬時,猶如巨猿般敏捷;相比之下,外地人的身高普遍在一米五至兩米之間,行走在峽穀間甚為艱難,更彆提攀爬懸崖了。
每日清晨至黃昏,隱藏在密林深處或岩石縫隙中的少年雲沙,總能望見狹窄如帶的江麵上,偶爾有船隻緩緩地上下穿行。這些船隻的數量極其稀少,用十根手指頭就能輕易數清,但每一艘船都承載著不同的使命。在這些稀少的船隻之中,最為醒目的便是澤月國與蟠鮕國聯合組成的賑災船隊。船上不僅飄揚著兩麵巨大的國旗,在峽穀的強風中獵獵作響,還懸掛著較小的旗幟:一麵是澤月國首富、被藍星人尊稱為財神的“大侒垚鄀朤”的商號旗,另一麵則是寫著“天下大安”的信念旗,象征著人們對和平與繁榮的深切渴望。拉纖人的艱辛狀態,最為生動地體現了這幾麵旗幟所代表的精神——堅韌、奉獻與團結。好在十餘年乾旱,江水流量大大減小,江水的洶湧程度也大大減弱。
由於峽穀兩岸的懸崖峭壁陡峭異常,山道崎嶇難行,加上要時刻躲避人類的目光,不得不另尋遠離山腳的小徑,這樣的道路本就稀少難覓。在峽穀邊緣,這種近乎無路可走的區域,即便是在白天也寸步難行,更遑論夜晚——月光進入峽穀的光量很少,而進入的光量更難以穿透濃密的樹影和陡壁,四下裡往往一片漆黑。少年雲沙隻能摸索著在陌生的瞿塘峽中前行,其間的艱難險阻可想而知。儘管後來他用灌木製作了一根木杖,可仍讓他屢屢摔倒,這幾乎成了家常便飯。而每一次跌倒,他最擔心的就是懷中那隻裝有麒麟仙草的瓷罐。總是在即將觸地的千鈞一發之際,不論是跌倒在地麵上,抑或跌倒在水流中,他都毫不猶豫地用身體作為緩衝,甘願以血肉之軀作墊,死死護住包袱裡的仙草罐,不讓它受到絲毫損傷。此外,深不見底的峽穀中不時傳來淒厲的猿嘯、駭人的野獸低吼、夜鳥的哀鳴以及江水中突然出現的異常聲音,每一聲都令人毛骨悚然、心驚膽戰。若不是雲沙已有了一年多的逃亡經曆,磨煉出了超乎常人的意誌與膽識,普通人恐怕連一夜都無法承受這樣的恐怖與壓力。正因如此,雲沙的前行速度變得極其緩慢,每日所能推進的路程寥寥無幾,幾乎就像蝸牛爬行,一步步掙紮在未知的黑暗中。
這天白天,少年雲沙正躲藏在峽穀中一處深凹崖褶的狹窄石縫中,突然,一艘順流而下的船隻緩緩停靠在了岸邊。幾個人陸續下船,似乎是在尋找方便之處。
下船的有九個人,五個站到岸邊就不再繼續走了,而是扭動著頭看著上下遊的風景,彼此有說有笑地交流著。
繼續走的,一共有四個人,三女一男,其中兩人曾在縉綾國的襟雲山莊見過躺在病床上的少年雲沙,他們是作為文化藝術界代表慰問救火英雄的。不過,那時少年雲沙剛剛蘇醒沒幾天,神誌尚且模糊不清,所以即便此刻再次見到他們,恐怕也完全認不得了,當然彆人會認得他。這兩人中,一位是著名歌星偃洋桓珪,另一位與他同行的女子並非他的妻子、那位同樣享有盛名的戲劇演員亞冰詩,而是那位他在山火後的山頂上為她即興創作歌曲《至少有一人能懂我》的年輕貌美的女詩人間丫弞容。
從這一船人的穿著打扮來看,明顯是演藝界人士的裝束,長相不俗,氣質出眾,個個是俊男靚女。他們很可能正是聽從了縉綾國上層的指示,專程前往澤月國進行友好演出,以代表縉綾國人民向澤月國人民所給予的賑災扶助表示深深的感謝。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歌星偃洋桓珪此次出行並沒有與自己的妻子、戲劇演員亞冰詩同行,反而帶上了這位看似與演出並無直接關係的女詩人間丫弞容,這不禁引人猜測其中或許另有隱情。也不知一船同行的演藝界人士怎麼看待他如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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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繼續前行的四個人中,有兩位女性沿著路徑拐入了山石的拐角處,漸漸消失在少年雲沙的視線之外,而另外一男一女卻並沒有隨著她們一同離開,反而徑直朝著少年躲藏的石縫方向緩步走來。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少年內心湧起一股難以抑製的恐懼,渾身不由自主地繃緊。他並非害怕對方認出自己的身份——事實上,他根本不知道這兩個人是否認識他。真正令他感到驚慌的是,他害怕自己藏身在裡麵這一事實被他們發現。
此時的少年雲沙,因為之前經曆了太多的驚嚇和緊張,心理已經變得異常戒備、敏感和脆弱。在這種狀態下,哪怕是一點微小的動靜,也會讓他感到極度的不安。其實,如果換作一個心態穩定的人,獨自躲在這大峽穀的石縫中被人看見,或許並不會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畢竟,石縫這樣的地方,常人也可以有很多合理的理由逗留——也許是在尋找自然界特殊的東西或者遺失的物品,又或者純粹隻是出於一時好奇,想看看石縫中是否藏著什麼有趣的東西。甚至即使被人問起,也完全可以坦然解釋,或者置之不理,這不會引起過多的懷疑,反而彆人要麼會被嚇一跳,要麼看到有人就離開去另外的地方了。
然而,少年雲沙卻完全無法以這樣平靜的心態麵對眼前的情況。過去的經曆讓他對任何潛在的威脅都過度反應,他的恐懼已經超出了實際情況所需要的警惕,當然,這一切不僅是因為他的生命安全,更是他攜帶的麒麟仙草與地圖。
此時,他蜷縮在石縫的陰影裡,心跳如鼓,呼吸幾乎停滯,隻盼著那逐漸接近的腳步聲能夠轉向彆處,唯恐自己一絲輕微的動靜就會暴露行蹤。他的恐懼,與其說是對眼前兩個人的畏懼,不如說是對自身處境的一種無力控製的深刻焦慮。
一男一女來到崖褶外時,女詩人間丫弞容停在了外麵,男歌星偃洋桓珪獨自往裡走進了一些,那個位置距離躲藏少年已不足三米,隻要他認真往裡掃幾眼,就會發現少年。好在他對崖褶石縫中有什麼沒有一點興趣,他鬆開下衣,掏出陽物,嗞嗞地撒起了尿來,一邊尿還一邊吹起了口哨,旋律正是那首前不久剛剛創作的《至少有一人能懂我》。
尿好後,男歌星偃洋桓珪走了出去,然後,女詩人間丫弞容走了進來,她用腳踩了踩地麵上的雜草,然後才蹲下身去,開始尿了起來。在她尿尿的過程當中,男歌星偃洋桓珪一直守在外麵。其實當然不用守,這兒除了他們一船人,沒有彆的人路過。他站在那兒,隻是一種態度和形式,更是一種愛意的表達。
女詩人間丫弞容剛尿好站起身往外走時,男歌星偃洋桓珪卻朝她走了進來,一下抱住了她:“聽到聲音,我就受不了了!”
間丫弞容嬌羞地道:“我還不是一樣。”
偃洋桓珪道:“我現在真是一天都不能沒有你。”
間丫弞容把頭靠到他肩上:“我也是一天也不能離開你了。”
然後兩人便在崖褶擁抱熱吻起來。
不久,外麵傳來同行者叫喊的聲音:“偃洋老師,開船了,開船了。”
於是,崖褶中的兩人整理了一下衣衫,迅速朝外走去。
很快,所有下船的人都上船了。
船工用竹篙將船撐離了江岸,木船便迅速往下遊而去。這所謂的開船過程更多是借助水流的自然力量,船體隨著江水的流向自主前行。艄公的主要任務是穩穩地把住舵,偶爾調整方向,確保船隻航行在安全的航道上,避開潛在的漩渦和暗礁。整個過程中,船體輕盈地滑行,幾乎聽不到多餘的聲響,隻有水流與船身摩擦的細微聲音,以及浪花拍打船身的聲音,如果船中人不說話,還能聽到鳥鳴聲或風聲,這樣的峽江下行顯得寧靜而順暢。
虛驚一場的少年沒想到天黑後繼續前行時卻碰上了令他更可怕的情況。這時船已經緩緩駛出了瞿塘峽的地界,江麵驟然變得寬闊起來,兩岸的地勢也明顯平緩開闊了許多。然而,在這朦朧的月光籠罩之下,兩岸的山巒輪廓依然顯得格外陡峭險峻,層巒疊嶂間仿佛蘊藏著無儘雄奇與幽深,令人不禁心生敬畏。江流在月色的映照下靜靜東去,與巍峨山影交織出一幅既壯闊又神秘的夔門夜色。
趁著清亮的月光行走了大半夜,少年雲沙忽然聽到前方傳來一陣異常的響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崖坡間簌簌作響。他心頭一緊,立刻停下腳步,警惕地環顧四周,尋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匆忙躲到一塊岩石背後,少年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繼續觀察。他注意到山崖邊似乎有一團幽微的光芒在閃爍,那光芒忽明忽暗,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雲沙心中充滿了疑惑與不安,他並不知道,那其實是墓地裡常有的磷火俗稱鬼火),在夜色中幽幽燃燒。
不一會兒,萬籟俱寂中,少年又隱約聽到新的動靜自黑暗深處傳來,窸窸窣窣,如同鬼魅潛行。緊接著,漆黑中倏地亮起一點微弱的燈火,搖曳不定,映出幾道扭曲的人影——他們正一個接一個從墓穴口爬出。其中一人抬手熄滅了手中的鬆油燈,光線雖暗,卻仍可清晰看見,另一人手中捧著一件東西,正熠熠閃耀著幽綠的光芒——那是一顆罕見而巨大的夜明珠,在死寂的黑暗裡如幽冥之眼冷冷注視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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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盜墓賊難掩狂喜,卻隻能壓抑著聲音發出低沉而得意的笑聲,仿佛夜梟啼叫般令人悚然。可就在這一片看似得手的歡騰之中,猝不及防地發生了極其駭人的一幕——其中兩人突然發難,以短刀猛刺向另一同夥,將他當場斃命後,草草塞回剛爬出的墓穴之中。
然而殺戮並未就此結束,當一人尚未從殺人動作中站起身,剩下的那個竟又突然揮刀,從背後將其捅穿。新的死者也被迅速塞入墓穴,與先前死者作伴。墓石隨即被轟然閉合,仿佛一切未曾發生。
最後唯一站立的人影緩緩走出,發出一連串猙獰的笑聲。那笑聲沙啞而瘋狂,在荒寂的崖墓中回蕩,比野鬼的號哭更叫少年心膽俱裂。
返星少年亼尛雲沙從小到大所見,儘是人類的團結、友愛與互幫互助,他從未想象過——更從未親眼看見——人竟可以如此冷酷地殘殺同類。儘管眼前不過是幾個貪婪的盜墓賊,這場突如其來的背叛與屠殺,對他純善心靈的衝擊,甚至遠超過他自己麵臨死亡所帶來的恐懼。
突如其來的驚恐如同冰冷的電流一般貫穿了少年的全身,讓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劇烈顫抖起來。在極度的緊張中,他的腳下不慎踩到了一塊鬆動的碎石,發出了一聲輕微卻清晰的響動。這聲音雖不大,但在死寂的夜晚中卻顯得格外刺耳,立刻驚動了不遠處那個剛剛結束殺戮的盜墓賊。
此時唯一活著的盜墓賊顯然沒有料到這荒山野嶺中還有旁人,他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立刻警惕地轉過頭,壓低聲音厲聲喝問:“誰?”
沒聽到應聲,盜墓賊又追問了一句:“誰在那裡?”
少年緊緊蜷縮在岩石後方,連大氣都不敢喘,拚命屏住呼吸,生怕一絲動靜暴露自己的位置。然而,他的目光卻無法從那個凶殘的身影上移開——月光下,盜墓賊手中那把短刀閃爍著冰冷而刺目的寒光,他正邁著沉穩而可怕的步伐,一步一步朝岩石方向逼近。
少年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木杖,心底湧起一陣無力與掙紮。若不是剛剛目睹了盜墓賊兩位同伴慘死的場麵而深受震撼與恐懼的折磨,若不是少年身負著那個裝有極其珍貴的麒麟仙草的瓷罐生怕在搏鬥中有所閃失,以他的身手,手中有這根木棍本是可以與這個盜墓賊正麵一戰的。可此刻,儘管他身處暗處,占據著地理上的優勢,然而他心理上卻已幾近崩潰,勇氣早已迅速流逝。
他蹲低身子,一隻手仍緊握著木杖,另一隻手則焦急地在模糊的地麵上摸索,極力想要找到一塊足夠堅硬的石頭。他寄望於能在盜墓賊發現自己之前,搶先發動攻擊,一舉將對方擊倒。
然而,事實上,此刻他內心的恐懼遠不止於對死亡的畏懼——更令他窒息的,是麵對這樣一個殘忍、冷漠的凶手所帶來的精神壓迫。他甚至覺得,隻要這個人再靠近一步,哪怕還未動手,那種無形的恐怖就已足以將他摧毀。
少年在地上摸索的手顫抖得不成樣子,整個摸索變得慌亂而無序,手指因緊張而不聽使喚,可悲的是,在他不挪動腳步的情況下所能觸及的小範圍地麵上,除了沙土和幾片枯葉,竟連一塊像樣的石頭都沒有。
而就在少年幾乎絕望的那一刻,一隻握著短刀的手出現在了岩石上方——在慘白的月光與稀疏的星光映照下,那手握短刀的剪影顯得格外猙獰。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背襯著夜空的刀尖上,正緩緩凝聚起一滴暗紅色的血珠,最終悄無聲息地滴落下來,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少年仰起的臉上。
這一刹那,少年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清楚地知道,這刀尖上的血,正是源自不久前被這位盜墓賊殘忍殺害的那兩位同伴。
盜墓賊冷笑著晃了晃手中閃著寒光的短刀,突然壓低聲音森然說道:“出來吧,彆躲了!”
少年仰起蒼白的麵孔,一雙因驚懼而睜得極大的眼睛死死盯著那把被盜墓賊高高舉起、隨時可能落下的奪命短刀,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盜墓賊見對方沒有反應,又向前逼近一步,語氣中帶著殘忍的戲謔:“乖乖出來吧,要怪就怪你自己運氣不好,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到了陰曹地府,可彆怨我。”
生死關頭,少年終於爆發出最後的勇氣,在盜墓賊揮刀劈來的前一瞬,猛地揮出手中的木杖反擊。然而極度緊張讓他的動作完全失控,這一擊不僅沒能打落對方手中的凶器,反而因用力過猛導致木杖脫手飛出,隻聽得啪的一聲,木杖落在遠處的黑暗中。
此刻,少年徹底失去了唯一的防身武器,陷入了手無寸鐵的絕境。
盜墓賊見狀立即飛身撲向少年藏身的角落,人在半空就已將短刀狠狠刺下。幸虧少年在千鈞一發之際憑借求生本能向旁翻滾,而盜墓賊由於光線昏暗對位置的判斷略有偏差,這一刀竟深深紮進了乾旱板結的泥土中——這片土地和藍星其他地方一樣,已經十餘年未曾沐浴雨水,土質堅硬如石,短刀一時竟難以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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