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地下倉庫的後門逃出時,天已近午。
可天空沒有太陽。
灰白色的雲層低垂,像一塊浸了水的臟棉絮,壓得人喘不過氣。
街道空無一人,連平日裡叫賣的早點攤都消失了,隻有風卷著塑料袋在路中央打轉。
然後,我看到了那些紙人。
它們從四麵八方飄來,輕飄飄地浮在半空,像被無形的線吊著。
每個紙人都用黃紙紮成,麵部卻不是剪紙的輪廓——而是我的臉。
眉毛、鼻子、嘴角,甚至連左耳那顆小痣,都一模一樣。
它們沒有手,隻有兩條細長的紙腿在風中搖晃,身上用朱砂寫著歪歪扭扭的字:“瘋女林默言,見者驅逐”。
“這是‘千麵咒’。”魔尊一把拽住我的手腕,聲音冷得像冰,“柳玄舟用你的氣息煉製的傀儡,能散播恐懼,扭曲人心。凡人見了,會本能地排斥你,視你為災禍。”
他拉著我拐進一條窄巷,巷子兩側是斑駁的磚牆,牆上塗鴉雜亂,有噴漆的笑臉,有扭曲的鬼臉,還有“清虛觀必毀”的字樣。
可就在這時——
“滋啦……”
牆上的塗鴉扭曲了!
顏料像活物般流動、重組,眨眼間,整麵牆變成了一張巨大的人臉。
柳玄舟。
他嘴角勾起,金絲眼鏡後的雙眼帶著戲謔,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像是直接鑽進耳膜:
“兩塊殘片了,小姑娘……還差一塊,就能打開鎮魂木了。”
“你奶奶藏得真深啊。可她忘了,這城裡每一寸土地,都浸著我的咒。”
“你逃不掉的。你的氣息,你的血,你的恐懼……都是我的引路香。”
我死死咬住嘴唇,指甲掐進掌心。
他想讓我慌,想讓我亂,想讓我為了救父親而主動交出玉佩。
可我不能。
“走!”魔尊低喝,拉著我衝向巷尾。
垃圾桶堆在那裡,散發著腐臭。
其中一個翻倒了,塑料袋散落一地。
就在這時——
“嗚……”一聲微弱的嗚咽傳來。
我低頭看去。
一隻流浪狗蜷縮在垃圾袋之間。
渾身臟毛打結,後腿扭曲,像是被車碾過,傷口潰爛,爬著蛆蟲。
它看到我們,本能地想後退,可動不了。
我心頭一酸。
這城市裡,連狗都在替我承受代價。
我蹲下身,想抱它。
可就在這時——“吼!!!”
它突然暴起,對著魔尊瘋狂咆哮!口水從獠牙間滴落,眼睛血紅,像見了殺父仇人。
魔尊卻沒動怒,隻是皺眉盯著它脖子上的項圈。
那是一根褪色的紅繩,編織手法很舊,結著幾個複雜的knots——和奶奶常年戴在手腕上的平安繩一模一樣!
“被你奶奶加持過的動物。”魔尊聲音低沉,“能看見我的真身,感知善惡。”
我一怔。
奶奶……她不僅給人戴平安繩,也給這些流浪的貓狗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