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踩刹車,輪胎在高速路麵劃出刺耳的聲響。貨車殘骸歪斜地卡在護欄邊,像一頭被獵人釘住咽喉的巨獸,冒著黑煙。風從破碎的車窗灌進來,吹得我額前的碎發亂舞,也把那股腐朽的、帶著鐵鏽與檀香混合的氣息送進鼻腔。
後視鏡裡,魔尊站在翻倒的集裝箱旁,黑袍獵獵,手中鱗片如刀鋒般抵著地麵。他剛用那片泛著暗紅光澤的龍鱗擊碎了最後一個陶罐——那些貼滿符咒的陶罐滾落一地,碎裂時湧出濃稠如墨的黑霧,竟在半空中凝成一張臉。
柳玄舟的臉。
“一百個界眼……”那聲音像是從地底爬出的蛇,嘶啞而冰冷,“我會一個個毀掉。”
話音未落,黑霧便散了,隻留下空氣中淡淡的焦味和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我握緊方向盤的手心全是冷汗,心跳快得幾乎要撞出胸膛。
就在這時,胸口的玉佩猛地一燙,像是燒紅的鐵塊貼在皮膚上。我倒吸一口涼氣,低頭看去——那枚祖母留下的青玉佩正泛著微弱的幽光,仿佛在回應某種遙遠的召喚。幾乎是同時,儀表盤上的導航屏閃爍起來,一串紅點在地圖上跳動,標注著“異常能量波動”。
“界眼。”我喃喃出聲。
魔尊轉身走來,腳步沉穩,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他沒說話,隻是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力道不容抗拒。下一瞬,他將我的手掌按在了貨車殘骸的金屬外殼上。
“閉眼。”他的聲音低沉,卻帶著命令的意味。
我照做了。
刹那間,一股冰冷的電流順著掌心竄入體內,眼前驟然浮現出一幅虛幻的地圖——山川、河流、城鎮如星子般鋪展,而其中一點幽光格外刺目,正位於東南方向的一處老宅。地圖下方浮現出一行小字:柳氏祖宅,界眼坐標07。
我猛地睜開眼,呼吸急促。
“那是……柳玄舟的老家?”我望向魔尊。
他點頭,黑發在風中翻飛,眸色如深淵:“他想毀的不隻是界眼,還有根。他要斬斷所有連接現世與靈界的錨點,讓規則崩塌,混沌重生。”
我咬住下唇。奶奶說過,界眼是天地靈氣彙聚之地,也是維係陰陽平衡的樞紐。若一百個界眼儘數被毀,現實世界將淪為妖魔橫行的廢土。
“我們得趕在他之前。”我說。
魔尊沒答話,隻是抬手一揮,那片紅光流轉的鱗片在他掌心旋轉,仿佛在感應什麼。片刻後,他低聲說:“下一個波動出現在前方十公裡的服務區。”
我重新發動車子,方向盤還有些發飄,但我知道不能停。導航自動更新路線,指向最近的服務區出口。
十分鐘後,我們駛入那片燈火通明卻異常安靜的服務區。加油站空無一人,便利店的燈亮著,但門口的自動門卡在半開狀態,像一張欲言又止的嘴。
我推開車門,寒意撲麵而來。明明是夏夜,可空氣卻冷得反常,連呼吸都凝出白霧。
“小心。”魔尊走在前頭,手中鱗片微微發亮,像一盞引路的燈。
我們走向便利店,卻發現自動售貨機不對勁——裡麵的飲料瓶全都懸浮在半空,歪歪斜斜地漂浮著,仿佛被無形的手托著。更詭異的是,每一瓶水的標簽上,都浮現出一行熟悉的字跡:
“服務區廁所第三隔間,有鎮魂木碎屑。”
那字跡清瘦有力,筆鋒微頓,是奶奶的handriting。
我的心猛地一揪。
“她……她怎麼知道我們會來這兒?”我聲音發顫。
魔尊盯著售貨機,眼神深邃:“你祖母留下的東西,從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她在指引你。”
我深吸一口氣,走向洗手間。門軸發出刺耳的呻吟,燈光忽明忽暗。第三隔間門虛掩著,我推開門,一股陳年木頭的香氣撲麵而來。
蹲下身,我在角落的瓷磚縫裡發現了一小塊深褐色的木片,表麵刻著細密的符文。我用指尖輕輕一碰,它竟微微發燙,隨即化作一道金光,鑽入我的玉佩之中。
“鎮魂木……”我喃喃,“這是封印邪祟的聖物,奶奶怎麼會把它藏在這裡?”
魔尊站在我身後,聲音低沉:“她知道柳玄舟會來。她早就預見了這場劫難。”
我猛地回頭看他:“你是說……奶奶她……”
“她不僅是普通的守界人。”魔尊緩緩道,“她是上一任‘引路者’,能窺見命運的絲線。她把玉佩留給你,不是偶然。”
我怔住了。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小時候,奶奶總在夜裡燒一爐香,嘴裡念著聽不懂的咒語;她教我認星圖,說哪顆星亮,哪處界眼就安穩;她臨終前緊緊攥著我的手,說:“默言,若有一天玉佩發燙,彆怕,跟著它走……那是回家的路。”
原來,她早已為我鋪好了這條路。
“所以……我從一開始就是被選中的?”我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魔尊看著我,那雙赤金色的眸子裡竟閃過一絲憐憫:“你不是被選中,而是繼承。你流著守界人的血,而柳玄舟……曾是你母親的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