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辦公室裡隻剩下桌燈投下的一圈昏黃光暈。
陳默的身體僵在椅子上，呼吸都仿佛停滯了。
窗外的風聲，同事下班的嬉鬨聲，一切外界的聲響都褪去了顏色，被他腦海中那行閃爍著詭異金光的字體徹底吞噬。
【人情賬本新功能開啟：人情遺產。】
【是否對“王建國”的人情網絡，進行“繼承”或“低價收購”？】
繼承……遺產？
陳默的心臟，在沉寂了數秒之後，開始擂鼓般狂跳。這已經超出了他對這本賬本的認知範疇。如果說“透視”、“催收”、“轉移”還隻是利用規則的武器，那這所謂的“繼承”，簡直就是神明才有的權柄——在一個人的社會性死亡之後，公然拾取其散落的魂魄碎片，化為己用。
他的意識，小心翼翼地觸碰向那個金色的“是”選項。
瞬間，眼前的景象變了。
那本古樸的賬本頁麵，像一扇通往異次元的門，猛地向內坍縮，化為一個深邃無垠的星空。星空的正中央，一顆曾經明亮，如今卻光芒黯淡、布滿裂痕的星辰，正是“王建國”。
以他為中心，曾有無數條或粗或細的光線，連接著周圍大大小小的星辰，構成了一張繁複而龐大的網絡。這，就是王建國在青石鎮經營多年的人情關係網。
而此刻，這張網正在崩潰。
隨著中央那顆主星的熄滅，那些連接著它的光線，正在一根根地斷裂。有的光線在斷裂後便徹底消散，意味著這段關係徹底終結。而更多的光線，則是在斷裂後，變成了一段無主的、漂浮在黑暗中的能量體，像無家可歸的幽魂。
這些，就是“人情遺產”。
緊接著，一個類似清單的列表，在陳默的意識中緩緩展開。上麵羅列著一條條可以“收購”的無主債權。
【無主債權清單來源：王建國）】
【1.債權人：鎮東頭“好再來”飯店老板趙胖子。】
【債務內容：曾欠王建國一頓價值800元的飯局。】
【收購價格：1點人情值。】
【備注：純粹的酒肉關係，價值極低。】
【2.債權人：縣印刷廠副廠長小舅子。】
【債務內容：王建國曾幫其安排女兒進鎮中心小學。】
【收購價格：50點人情值。】
【備注：人情已基本消耗殆儘，僅剩微弱的虧欠感，收購風險高。】
【3.債權人：鄰鎮混混“三麻子”。】
【債務內容：王建國曾幫其擺平一次聚眾鬥毆，免於拘留。】
【收購價格：80點人情值。】
【備注：負資產！此人反複無常，接收此債權可能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
陳默的目光飛速掃過清單。
他像一個貪婪的禿鷲，盤旋在剛剛結束的戰場上空，審視著每一具屍體上可能存在的戰利品。大部分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垃圾債權”，是王建國利用職權之便隨手施舍出去的小恩小惠，要麼價值微乎其微，要麼就是燙手的山芋。
這很合理。真正有價值的人情，是不會因為一方倒台就輕易變成“無主”的，它們會迅速找到新的依附對象，或者乾脆煙消雲散。能留下來任人撿拾的，大多是殘羹冷炙。
陳默壓下心中的一絲失望，耐著性子，像個在垃圾堆裡尋寶的拾荒者，一頁一頁地向下翻閱。他很清楚，即便是一堆垃圾，隻要耐心，也總能翻出被遺漏的、蒙塵的寶貝。
他的手指在虛空中劃過一頁又一頁，上百條無用的信息流過他的腦海。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了。
清單的末尾，一條毫不起眼，甚至被歸類於“低價值、不建議收購”的條目，像一根針，狠狠刺入他的眼簾。
【債權人：鎮財務所所長，李富貴。】
【債務內容：五年前，王建國曾動用關係，將李富貴一份導致重大財務紕漏的審計報告壓下，使其免於撤職查辦。】
【收購價格：100點人情值。】
【備注：該人情屬於“虧心債”，李富貴本人極力想要遺忘。一旦被重新激活，可能產生不可預知的強烈效果。該債權因年代久遠且性質隱秘，被係統判定為“呆賬”，故收購價極低。】
陳默的瞳孔猛地收縮，一股寒意混雜著狂喜，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李富貴！
又是李富貴！
他今天才剛剛向自己交了“投名狀”，那本記錄著王建國貪腐罪證的黑賬本。在李富貴自己看來，那已經是傾其所有，是把自己身家性命都押了上來，從此和陳默一榮俱榮、一損俱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