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
這一個字,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辦公室裡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中央空調送出的冷風,都帶上了幾分刺骨的寒意。前台女孩要是聽到這個字,怕是已經嚇得腿軟。
但陳默沒有動。
他既沒有因為被羞辱而惱怒,也沒有因為對方的氣場而退縮,甚至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他就那麼平靜地站著,迎著秦雪那雙能殺人的眼睛。
這種平靜,本身就是一種冒犯。在秦雪看來,所有來自青石鎮的人,在她麵前都應該表現出心虛、愧疚、或者諂媚的姿態。
陳默的平靜,打破了她的預設。
“秦總,你讓我滾,很容易。”陳默終於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秦雪的耳朵裡,“我滾了,你可以繼續當你的商界女強人,回到你用十年時間築起的堡壘裡,假裝那個叫秦雪的女教師,早就死在了十年前的那個夏天。”
秦雪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但有些事,你假裝不了。”陳默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那股冷冽的香水味更濃了,“比如,你明明已經功成名就,卻還保留著壓力大時吃大白兔奶糖的習慣。為什麼?因為那種廉價的甜,能讓你想起沒被毀掉之前的日子。”
“你閉嘴!”秦雪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一絲顫抖,那座冰山,裂開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縫隙。
“我看了你的檔案。”陳默沒有理會她的嗬斥,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一份漏洞百出的檔案。一個女教師的作風問題,沒有公安機關介入,沒有紀委調查,隻憑著幾個鎮上混混的‘證詞’和一封字跡都在發抖的‘檢討書’,就定了案。”
他看著秦雪的眼睛,那裡麵除了冰冷的恨意,還有一閃而過的驚愕。
他不是來傳話的。
他真的看了那份檔案。
“秦總,我今天來,不是馬德才派來的,也不是劉牧派來的。”陳默的語氣斬釘截鐵,“我誰也不代表。我隻代表我自己。我來,也不是想從你這裡得到什麼。我隻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像是在下一個結論。
“我知道,那是假的。”
這五個字,像一把燒紅的鐵錐,狠狠地刺進了秦雪冰封了十年的心臟。
她渾身一震,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高跟鞋在地板上發出一聲刺耳的輕響。她那副刀槍不入的偽裝,在這一刻,被徹底擊碎了。
十年來,她遇到過無數人。有同情她的,有可憐她的,有覬覦她的美色和財富的,也有對她的過去感到好奇的。
但從來沒有一個人,用這樣肯定的語氣,對她說——我知道,那是假的。
不是“我相信你是被冤枉的”,不是“我覺得那裡麵有隱情”,而是不容置疑的“我知道”。
“你……”她的嘴唇翕動著,卻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那雙冰冷的眸子裡,翻湧起滔天的巨浪,有屈辱,有憤怒,有悲傷,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動搖。
“你憑什麼這麼說?你算什麼東西?”她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卻尖銳得像是在嘶吼,以此來掩飾內心的慌亂。
“就憑我是青手鎮政府的人。”陳默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正因為我身在其中,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個正常的處理流程是怎樣的,一份正常的處分文件該是什麼樣。而你的那份,從頭到尾,都寫著兩個字——陷害。”
他沒有去剖析她內心的痛苦,也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他隻是像一個冷靜的法醫,在解剖一具陳放了十年的屍體,將裡麵所有的不合理,都冷靜地呈現在她麵前。
這種冷靜,遠比任何同情的言語,更能讓她信服。
因為,這代表著專業,代表著理智,而不是廉價的善心。
辦公室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隻有秦雪急促的呼吸聲,和窗外車流的微弱噪音。
她死死地盯著陳默,仿佛想從他臉上看出一絲一毫的虛偽和算計。但她失敗了。這個比她小好幾歲的年輕人,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讓她完全看不透。
許久,她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你到底想乾什麼?”
“我想做一個投資。”陳默說。
“投資?”秦雪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嘴角再次勾起那抹嘲諷的弧度,“投資我?陳助理,你是不是檔案室的灰塵聞多了,腦子壞掉了?你知道我公司市值多少嗎?你知道我一分鐘的谘詢費是多少嗎?你拿什麼來投資我?”
“我投資的不是你的公司,是你頭頂上那十萬點的仇怨值。”
陳默的話,讓秦雪的笑容,再一次凝固在了臉上。
他腦海中的賬本,清晰地顯示著,當他說出這句話時,秦雪頭頂那血紅色的數值,劇烈地波動了一下。
“如果,我能幫你把這筆仇怨,連本帶利地討回來呢?這筆投資,回報率應該不低吧?”陳默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討論一筆最普通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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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雪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辦公室裡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