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委大院的門禁,比鎮政府的要森嚴得多。黑色的桑塔納在門口被攔下,劉牧搖下車窗,那張熟悉的笑臉已經重新掛上,隻是在夕陽的餘暉下,顯得有些僵硬。
“我找周書記,約好了的。”他對門口的警衛說。
警衛打了個電話核實,片刻後,電動伸縮門緩緩打開。
車子滑行在種滿香樟樹的院內,劉牧的心跳隨著車輪的每一次轉動而加速。他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但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感覺這條路如此漫長,仿佛通向的不是縣委書記的辦公室,而是自己的審判庭。
他知道,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將決定他未來十年的仕途走向,甚至是他能否安然無恙地待在這個位子上。
成,則海闊天空,還能撈一筆天大的政治資本;敗,則萬劫不複,被馬德才那顆臭彈炸得粉身碎骨。
車在辦公樓前停穩,他整了整自己的衣領,深呼吸,推門下車。秘書早已在樓下等候。
“劉鎮長,書記在辦公室等您。”
劉牧點點頭,臉上是滴水不漏的微笑,腳步卻有些發飄。
周書記的辦公室在三樓,紅木辦公桌,背後是一整麵牆的書櫃,上麵擺滿了各類書籍和一些榮譽獎牌。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正背對著門口,站在窗前,負手而立,看著窗外沉沉的暮色。
他就是清河縣的掌舵人,縣委書記,周正國。
“書記。”劉牧站在門口,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刻意營造出來的沉重。
周正國沒有回頭,聲音平靜地傳來:“小劉來了,坐吧。”
劉牧沒有坐,他關上門,往前走了幾步,停在辦公桌前,低著頭。
“書記,我……我是來向您請罪的。”
這一句話,讓整個辦公室的空氣都凝固了。
周正國終於緩緩轉過身,他沒有戴眼鏡,一雙眼睛卻銳利如鷹,仿佛能洞穿人心。他沒有立刻說話,隻是平靜地看著劉牧,那種審視的目光,讓劉牧感覺自己像是被剝光了衣服,裡裡外外的算計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請罪?”周正國拉開椅子坐下,指了指對麵的沙發,“坐下說。你劉牧在我麵前,什麼時候也學會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了?”
劉牧的額角滲出了一絲細汗,他知道,開場白用力過猛,反而引起了書記的警惕。他不敢再耍花樣,老老實實地在沙發上坐下,但隻坐了三分之一,腰杆挺得筆直,一副隨時準備聆聽教誨的姿態。
“書記,我今天來,是向您彙報一個……一個可能會嚴重影響我們縣乾部隊伍形象,甚至動搖我們教育係統根基的嚴重問題。”劉牧斟酌著用詞,每一個字都說得異常艱難。
周正國端起桌上的茶杯,杯蓋輕輕刮著杯沿,發出清脆的聲響,在這安靜的辦公室裡,像是敲在劉牧的心上。
“說重點。”
“是關於縣教育局,馬德才同誌的一些……風聞。”劉牧終於把這個名字吐了出來。
周正國的動作停住了,他抬起眼,目光再次鎖定劉牧:“風聞?劉牧,你現在是青石鎮的代理鎮長,一言一行都代表著鎮xx和政府。你跑到我這裡來,就為了跟我說一些道聽途說的‘風聞’?”
壓力,如山一般壓了過來。
劉牧感覺自己的後背已經濕了。他知道,周書記這是在敲打他,考驗他。如果他現在退縮,或者說得含糊其辭,那他今天就白來了,而且還會在書記心裡留下一個“搬弄是非、不夠穩重”的壞印象。
必須下猛藥!
“書記,如果隻是一般的風聞,我絕對不敢來打擾您。”劉牧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悲憤”和“痛心疾首”,“但這件事情,源於十年前,我們青石鎮中學的一樁舊案。一個叫秦雪的女教師,因為所謂的‘作風問題’被開除。而現在,有確切的消息說,當事人已經掌握了關鍵的證據,準備要翻案!”
他刻意加重了“確切的消息”和“關鍵的證據”這兩個詞。
“而且……”劉牧頓了頓,仿佛接下來的話難以啟齒,“而且,當事人已經將部分材料,遞交到了市裡。這件事,恐怕很快就要壓不住了。”
辦公室裡,死一般的寂靜。
周正國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他捏著杯蓋的手指,卻微微用了用力。
市裡?
這兩個字,像一把錘子,狠狠砸在了周正國最敏感的神經上。縣裡的事情,在縣裡解決,這是規矩。一旦捅到市裡,性質就全變了。那不再是簡單的個人違紀問題,而是他周正國主政下的清河縣,出了重大的執政醜聞。
“什麼證據?”周正國終於開口,聲音低沉。
劉牧心裡一喜,知道自己賭對了。但他依然保持著那副沉痛的表情:“具體的證據我沒有看到。但是,給我透露消息的人說,證據足以證明,當年的所謂‘作風問題’,完全是馬德才同誌為了報複該名女教師,而進行的惡意構陷!”
“惡意構陷?”周正國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眼神變得冰冷,“你的消息來源,可靠嗎?”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