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檔案上那個早已泛黃的地址,陳默本以為自己要找的,會是市郊某個破舊的老居民樓,或是某個嘈雜的城中村。
然而,當他按著導航,站在一棟名為“雲裳國際”的現代化寫字樓下時,他一度以為自己找錯了地方。
這棟樓地處市中心最繁華的商業區,玻璃幕牆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進出的人無一不是衣著光鮮的都市精英。
前台小姐禮貌地詢問了他的來意,當聽到“秦雪”這個名字時,臉上露出了職業化的微笑:“您是找我們秦總嗎?請問有預約嗎?”
秦總?
陳默的心裡泛起一絲波瀾。他搖了搖頭,表示沒有預約。
“那不好意思先生,沒有預約的話,我需要先打個電話到總裁辦問一下。”
陳默在大廳的沙發上坐下,環顧四周。大理石地麵光可鑒人,空氣中彌漫著高級香薰和咖啡混合的味道。他看著那塊刻著“雲裳服飾有限公司”的銅牌,腦海裡那個叫秦雪的、被“作風問題”毀掉人生的女教師形象,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這哪裡是一個落魄的受害者,這分明是一個在商場殺伐決斷的女強人。
【人情賬本】的異常提示,果然不是空穴來風。
幾分鐘後,一個穿著職業套裝、看起來精明乾練的女秘書走了下來,上下打量了陳默一番:“您是青石鎮政府來的陳先生?”
“我是。”陳默站起身。
“秦總在辦公室,請跟我來。”女秘書的語氣不帶什麼感情,轉身在前麵引路。
電梯平穩上行,停在了頂層。整個樓層似乎都是這家公司的地盤,裝修風格簡約而奢華。
女秘書將陳默領到一間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秦總,人到了。”
“讓他進來。”一個清冷的女聲從裡麵傳來。
陳默推門而入。
巨大的落地窗將整個城市的風景儘收眼底,辦公桌是黑色的,一絲不苟,上麵除了一台筆記本電腦和幾份文件,再無他物。
一個女人正背對著他,站在窗前,身形高挑,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白色西裝,長發盤起,隻留下一個清瘦而決絕的背影。
她沒有回頭,似乎在欣賞窗外的車水馬龍。
陳默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站著。他腦海中的賬本,已經清晰地顯示出了對方的信息。
【秦雪】
【對“青石鎮政府”仇怨值:血海深仇)】
那鮮紅的數字,像是一團燃燒的火焰,幾乎要灼傷陳默的眼睛。他從未見過如此強烈的仇怨值,王斌父子那點恨意,在這團烈火麵前,簡直如同螢火之於皓月。
“說吧,鎮政府派你來找我,又想乾什麼?”秦雪終於開口,聲音和她的背影一樣,冷得像冰,“是來給我送‘慰問金’,還是來‘核實’我這個‘曆史遺留問題’現在過得怎麼樣,有沒有給政府添麻煩?”
話語裡的譏諷,像刀子一樣。
陳默沒有被她的氣場壓住,他平靜地開口:“都不是。我來,隻是想問一問十年前的一些事。”
“十年前?”秦雪緩緩轉過身。
陳默終於看清了她的臉。這是一張很漂亮的臉,但美得很有攻擊性,眉眼間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清冷和疏離。她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直直地射過來,似乎想把陳默從裡到外看個通透。
“十年前的事,檔案裡不是寫得清清楚楚嗎?”秦雪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我,秦雪,作風不正,道德敗壞,被組織開除,為青石鎮清除了一個害群之馬。怎麼,十年過去了,你們還想在我身上再踩一腳,把我的‘光榮事跡’編成反麵教材,在全縣巡回展覽?”
“檔案我看過。”陳默不理會她的嘲諷,語氣依舊平靜,“疑點很多。”
秦雪的眼神微微一動。
“比如,那張所謂的‘證據’照片,光線和角度都很奇怪,更像是擺拍。”
“比如,那個站出來‘指證’你的學生,事後第二個月就轉學了,檔案裡寫的是家庭原因,但他的父親,恰好在鎮中學負責的基建項目裡,拿到了一個不小的工程。”
“再比如,處理決定下得太快了。從‘舉報’到開除,前後不到七十二小時,快得不像是要查清真相,倒像是要急著封口。”
陳默每說一句,秦雪臉上的冰霜就融化一分,那雙充滿敵意的眼睛裡,開始出現一絲驚詫。
她以為來的又是一個官腔十足的官僚,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竟然真的去翻了那份早已被塵埃覆蓋的卷宗,而且看得如此仔細。
“你是誰?”秦雪的聲音裡,少了幾分尖銳,多了幾分審視。
“青石鎮政府,陳默。”陳默自我介紹道,“一個無意中翻到這份檔案,覺得事情不該是這樣的小科員。”
“小科員?”秦雪笑了,那笑容裡帶著一絲苦澀和自嘲,“一個小科員,有膽子來翻十年前的舊案?你就不怕,給自己惹上天大的麻煩?”
“麻煩天天有,也不差這一個。”陳默說得輕描淡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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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陽光透過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秦雪走到辦公桌後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也給陳默倒了一杯。
這個小小的動作,讓辦公室裡劍拔弩張的氣氛緩和了許多。
“你想知道什麼?”秦雪終於開口,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