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的門在身後關上,趙立德那怨毒的眼神,像一根冰冷的刺,紮在陳默的背上。
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劉鎮長那番“拉偏架”的話還在耳邊回響。
老狐狸這一手玩得漂亮。
他既給了自己名分和權力,又在旁邊安插了一個手握“審核權”的趙立德,像是在一頭猛虎的脖子上套了個項圈,韁繩則遞到了趙立德手裡。
這是製衡,也是考驗。
他想看看自己這把刀,究竟是能斬斷韁繩,還是會被活活勒死。
陳默很清楚,按部就班地寫一份預算報告交上去,無異於把自己的脖子主動湊到趙立德的刀口下。那個老油條有一萬種“合規”的理由,把你的報告打回來,讓你反複修改,在無休止的扯皮中耗儘你的銳氣,最終讓項目不了了之。
對付“規矩”,你不能比他更懂規矩,因為規矩是他定的。你得拿出讓他連用規矩當借口都顯得愚蠢的東西來。
那就是事實。
是孫農培育出的“青黑一號”背後,那足以讓任何質疑都顯得蒼白無力的、如山鐵證般的數據和潛力。
陳默抓起外套,對黨政辦的小李打了聲招呼,說自己下鄉調研,便徑直開著那輛破普桑,朝著鎮農技推廣站的方向駛去。
農技站坐落在鎮子的最北邊,緊挨著一片荒廢的河灘,孤零零的幾排紅磚瓦房,牆皮剝落,露出裡麵斑駁的灰磚,院子裡雜草叢生,看起來比鎮敬老院還要蕭條。
這裡是青石鎮政府序列裡,最沒有“油水”、最被人遺忘的角落。
陳默走進院子,隻有一個頭發稀疏的大爺在傳達室裡聽著收音機,咿咿呀呀地唱著戲。
“大爺,我找一下孫農。”
“孫農?”大爺抬起眼皮,渾濁的眼睛打量了陳默一番,“後麵,最裡頭那間,豬圈旁邊。”
那語氣,像是在指點一個茅廁的位置。
陳默順著他指的方向往裡走,越走味道越衝。儘頭果然有一排豬圈,旁邊是一間孤零零的小平房,房門上掛著一塊木牌,上麵用墨水歪歪扭扭地寫著三個字:實驗室。
門沒關,陳默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一個穿著白大褂、但大褂上沾滿不明汙漬的年輕人,正趴在一張堆滿瓶瓶罐罐和圖表的桌子上,用一個放大鏡,專注地觀察著培養皿裡的什麼東西。
正是孫農。
他專注得像個入定的老僧,對陳默的到來毫無察覺。
陳默沒有打擾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門口。他腦海中的人情賬本,悄然翻開。
【孫農,青石鎮農技推廣站技術員。】
【當前對您人情值:50合作好感,技術認同)】
【潛力評估:檢測到“國士無雙”級農業技術潛力,該個體擁有改變區域農業格局的戰略價值。】
【投資建議:可進行深度人情投資,預計回報率:???潛力過高,無法估算,強烈建議投資!)】
一連串的問號,和那個刺眼的“國士無雙”,讓陳默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之前在縣長外甥小張身上,看到的最高回報率是8000,已經足夠驚人。而這個孫農,賬本竟然連具體的數字都無法給出,直接用“無法估算”來形容。
這已經不是潛力股了,這是還沒上市的“茅台”!
“咳。”陳默輕輕咳了一聲。
孫農像是受驚的兔子,猛地抬起頭,看到是陳默,扶了扶鼻梁上那厚得像瓶底的眼鏡,表情有些局促。
“陳……陳助理,您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順便跟你聊聊推廣計劃的事。”陳默笑著走進去,環顧四周。
這所謂的實驗室,家徒四壁,除了一張桌子、一個書櫃,最值錢的家當,恐怕就是牆角一台嗡嗡作響的二手冰箱了。
“坐,您坐。”孫農顯得手足無措,他看了看唯一的一張椅子,上麵堆滿了書,連忙手忙腳亂地去收拾。
“彆忙了,我站著就行。”陳默擺擺手,“孫農,關於‘青黑一號’的擴大化養殖和全鎮推廣,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份詳細的方案和預算,越詳細越好。”
一提到專業,孫農立刻像換了個人,眼睛裡都有了光。他也不客氣,直接拉過一張滿是圖表的紙。
“陳助理,您看,這是我初步的構想。第一步,我們需要建立一個獨立的、標準化的核心種豬繁育基地,杜絕任何可能的基因汙染。這需要至少五十畝地,標準化的豬舍十二棟,還有一套完整的汙水淨化和沼氣發酵係統……”
他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從基因篩選講到飼料配比,從防疫流程講到成本控製,各種專業術語和數據信手拈來,邏輯清晰,條理分明。
陳默聽得很認真,時不時點點頭。他發現,孫農的構想,比他預想的還要宏大和嚴謹。
“……所以,初步估算,整個項目啟動,至少需要八十萬的資金。”孫農說完,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不多。”陳默搖了搖頭,“隻要能把事乾成,一百萬都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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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鋒一轉:“但是,這個預算方案,現在過不了。”
“為什麼?”孫農一愣。
“因為審核預算的人,是趙立德副鎮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