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陳默家裡的燈還亮著。
他沒有立刻去查那個發短信的神秘號碼，因為他知道，那注定是徒勞。對方行事如此滴水不漏，絕不會留下任何能被輕易追蹤的痕跡。
“刀柄上的指紋”，這句警告像一根刺，紮進了他心裡。
林晚開始查他了。
這在意料之中。被人在自己的專業領域，用自己年輕時的理想當眾將了一軍，以林晚的性格，絕不可能善罷甘休。她今天的退讓，不過是猛虎撲食前的短暫蟄伏。
陳默的意識沉入腦海，調出自己的“人情賬本”。在代表他自己的那個核心節點上，他看到了幾條微弱的、帶著探尋意味的虛線，正從林晚的頭像延伸過來，試圖連接到他過往的人際關係網絡上。
“查吧。”陳默心裡冷笑，“我的過去，一清二白，乾淨得就像一張白紙，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他真正的底牌，是這本除了他自己，無人能窺視的賬本。
第二天，“項目規劃設計特彆審核小組”正式掛牌成立。
第一次會議，就在那間見證了無數次權力交鋒的小會議室裡召開。
氣氛卻與上次截然不同。
秦雪的設計團隊帶來了一整套精美的3d效果圖和沙盤模型，充滿了現代感和藝術氣息。林晚則準備了厚厚一遝關於現代工業園區規劃的政策文件和案例分析。
兩人之間沒有了針鋒相對，取而代代的是一種專業領域高手過招時的默契與製衡。
“秦董，您的這個下沉式廣場設計雖然美觀，但考慮到青石鎮的雨季排水問題，恐怕存在內澇風險。”林晚指著沙盤，一針見血。
“林書記考慮得很周到。”秦雪不慌不忙，示意團隊成員調出一張圖紙，“我們設計了獨立的虹吸式雨水排放係統，並且在廣場底部鋪設了高滲透性的環保磚，理論上可以應對五十年一遇的強降水。”
“如果遇到管道堵塞或者設備故障呢？”林晚追問。
“這就要請教黃顧問了。”秦雪微笑著，將目光投向了坐在末席的黃建國，“老黃，咱們鎮曆史上最大的降水量是多少？主要的泄洪通道在哪裡？”
突然被點名的黃建國一個激靈，扶了扶老花鏡，幾乎是脫口而出：“記錄在案的最大降水是七三年夏天，三天下了四百毫米。主要的泄洪通道是東邊那條老河道，不過五十年代改道後，那裡的河床已經抬高了至少三米，泄洪能力大不如前。我建議，可以在廠區東北角，地勢最低窪的地方，再挖一個蓄水塘，平時可以當景觀，汛期就是天然的蓄洪池。”
他一邊說，一邊走到沙盤前，用手指在上麵比劃著。
林晚和秦雪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讚許。
陳默坐在旁邊，始終沒有說話，隻是偶爾給黃建國遞杯水。他像一個粘合劑，看似無用，卻讓這三個原本不可能合作的人，嚴絲合縫地運轉了起來。
他知道，無論是林晚的尖銳，還是秦雪的驕傲，都需要一個宣泄和展示的舞台。而黃建國這本“活字典”，就是最好的舞台背景板，讓她們的專業能力得以儘情發揮，而不是陷入無謂的意氣之爭。
一周後，一份堪稱完美的項目規劃方案，擺在了鎮長劉鎮長的辦公桌上。
方案既保留了秦雪團隊設計的人文關懷和美學價值，又融入了林晚強調的政策前瞻性和土地集約化理念，同時還結合了黃建國提供的本土化數據，規避了所有潛在的地理和曆史風險。
劉鎮長捏著這份方案，久久沒有說話。他原本想看一出龍虎鬥，結果卻等來了一曲高山流水。陳默這個年輕人，非但沒有被火燒到，反而借著這把火，烹出了一鍋色香味俱全的佛跳牆。
“好，很好！”劉鎮長最終還是簽了字，“立刻上報縣裡，儘快立項！”
服裝廠項目正式立項的消息，像一陣春風，一夜之間吹遍了青石鎮的每一個角落。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鎮裡將多出上千個工作崗位，意味著那些在外打工的年輕人可以回家鄉工作，意味著鎮口的飯館、街邊的雜貨鋪，生意都會好起來。這是實實在在的好處，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希望。
整個青石鎮都沸騰了。鎮政府大院裡，來來往往的乾部職工，臉上都洋溢著久違的喜氣。見到陳默，無論是之前對他有意見的，還是瞧不上他的，都主動笑著打招呼，喊一聲“陳助理，辛苦了”。
陳默腦海中的賬本上，代表著普通民眾和基層乾部的人情值，正在飛速上漲。
【叮！青石鎮綜合發展潛力提升，您作為核心貢獻者，獲得人情值獎勵：5000點。】
【叮！人情投資對象‘黃建國’，因在項目中做出卓越貢獻，威望值大幅提升，潛力評估中幅提升，預計回報率：3500＞5000！】
【叮！人情債權人‘秦雪’，對您信任度進一步提升，開啟‘戰略同盟’關係，可共享部分人情網絡資源。】
一連串的提示音，像最美妙的交響樂。
陳默站在辦公室的窗前，看著下麵充滿活力的景象，心中也難得地升起一絲成就感。這或許就是他選擇這條路的初衷，不僅僅是為了複仇，也是為了改變。
就在他心情最舒暢的時候，他的意識習慣性地在人情網絡圖譜上掃過。
這張以他為中心的網絡，已經覆蓋了整個青石鎮，並延伸至縣裡的部分區域。每一個頭像，每一條連線，都代表著一段關係，一筆財富。
他下意識地將視角拉遠，俯瞰整個縣的宏觀人情地圖。
就在這時，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在代表著青石鎮的區域旁邊，是另一個工業發達、經濟實力雄厚的鄉鎮——金水鎮。
而此刻，一條粗壯如蟒蛇般的血紅色線條，正從金水鎮的權力核心處延伸出來，像一支淬了劇毒的利箭，箭頭死死地對準了青石鎮地圖上那個剛剛被點亮的、代表著“秦雪服裝廠”項目的新圖標。
線條上，兩個猙獰的大字散發著不祥的紅光。
【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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