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鈴聲尖銳地響起,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此刻溫情而激動的氛圍。
林晚低頭,看到屏幕上跳動的“孫宏”二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般的惡心。幾天前,這個名字還代表著一個充滿誘惑的魔鬼,一個讓她在深夜裡輾轉反側、備受煎熬的選項。而現在,它隻顯得滑稽、可鄙。
她抱著女兒,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孩子的後背,另一隻手劃開了接聽鍵。
“林設計師,考慮得怎麼樣了?”電話那頭,孫宏的聲音依舊溫和、自信,帶著一種獵頭精英特有的、洞悉人心的優越感,“翰林居的房子,市一小的入學通知書,我想,沒有任何一位母親能拒絕這樣一份為了孩子的未來而準備的禮物。”
他的語氣裡,充滿了穩操勝券的篤定。
林晚看了一眼身旁神色平靜的陳默,又低頭親了親女兒的額頭,心中所有的迷茫、掙紮、愧疚,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隻剩下前所未有的澄澈與堅定。
“孫總。”她開口,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聽不出絲毫的情緒波動,“首先,感謝你這幾天來的‘關心’。”
孫宏輕笑一聲:“林設計師客氣了,我們隻是惜才,不忍心看到您這樣的人才被埋沒,更不忍心看到一個天才兒童的未來,因為教育資源這種小事而耽誤。”
“是嗎?”林晚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女兒的入學問題,已經解決了。”
電話那頭的笑聲戛然而止。
“……解決了?”孫宏的聲音裡透出一絲錯愕,“怎麼解決的?林設計師,您可要想清楚,榕城教育係統的水很深,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
“是通過正規的人才引進政策解決的。”林晚打斷了他,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青石鎮政府和榕城市教育局,將聯合為我申請‘榕城人才綠卡’。作為市重點項目的核心專家,我的女兒將享受統籌安排,進入她最想去的學校。這,是我作為一名設計師,靠我的專業和價值,堂堂正正為我女兒贏得的‘待遇’,而不是誰偷偷摸摸塞過來的‘恩惠’。”
待遇,與,恩惠。
兩個詞,像兩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孫宏的臉上。
他引以為傲的、攻心為上的“陽謀”,在這份光明正大的“待遇”麵前,瞬間變得猥瑣不堪,像陰溝裡的伎倆,見不得光。
“孫總,還有一件事。”林晚的聲音更冷了,“請你轉告你背後的趙書記。做人,要走正道。靠歪門邪道挖來的人,根基不穩,總有一天會反噬自身。另外,那份房產證複印件和意向書,我會讓快遞寄到金水鎮政府,收件人就寫趙立新書記,郵費到付。”
說完,她沒有給對方任何反應的時間,直接掛斷了電話。
世界清靜了。
林晚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壓在心頭幾個星期的大石頭,終於被徹底搬開。她抬頭看向陳默,眼中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感激。
“陳副鎮長,我……”
“叫我陳默吧。”陳默笑了笑,“林設計師,彆急著謝我。人才綠卡的申請需要流程,快則一兩個月,慢則半年。在這期間,我們不能讓妙妙的學業耽誤了。”
林晚的心又提了起來:“那……”
“所以,我們需要一個雙重保險。”陳默的眼神深邃而沉穩,“一個能讓你和孩子立刻安心的方案。”
……
半小時後,青石鎮鎮長辦公室。
劉鎮長正端著他那個泡了幾十年、包漿比他臉皮還厚的紫砂杯,悠閒地聽著副手彙報工作,心情不錯。服裝廠項目走上正軌,他這個鎮長的位子,也坐得更穩了。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陳默走了進來。
劉鎮長眼皮一抬,心裡“咯噔”一下。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看見陳默這張年輕的笑臉,總有種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感覺。這小子每次找自己,準沒好事,不是要權就是要錢。
“小陳啊,什麼事這麼急?”劉鎮長放下茶杯,擺出領導的架子。
“劉鎮長,來跟您彙報一下服裝廠項目的最新進展。”陳默開門見山,將林晚被挖角,以及自己用人才綠卡政策反製的事情,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
劉鎮長聽得心驚肉跳,後背直冒冷汗。他沒想到金水鎮那邊手段如此陰險,差點就被人釜底抽薪了。
“這個趙立新,簡直是無法無天!挖人都挖到我們青石鎮頭上了!”劉鎮長一拍桌子,義憤填膺,“小陳,你這手乾得漂亮!打得好!就得讓他們知道,我們青石鎮的人才,不是誰都能動的!”
陳默點點頭,順著他的話說道:“鎮長說的是。所以,為了徹底穩住林設計師的心,讓她看到我們青石鎮的誠意,我有個不成熟的小建議。”
來了,來了,正題來了。
劉鎮長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麵並不存在的茶葉末,不動聲色地問:“說說看。”
“人才綠卡是市裡的榮譽,但我們鎮裡,也得有自己的表示。”陳默語氣誠懇,“林設計師現在還住在市裡的出租屋,每天通勤不方便,也影響工作效率。我的想法是,鎮裡能不能協調一套房子,作為專家公寓,讓她和孩子先安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