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門,不是被推開的,是被人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直接撞開的。
“砰!”
沉重的實木門板撞在牆上,發出一聲悶響,震得牆上的“廉潔奉公”四個大字都跟著晃了晃。
趙立新剛從椅子上彈起來,手裡還死死攥著那部準備撥號的座機話筒,整個人就僵在了那裡。
門口站著的,是幾名身穿深色夾克、神情肅穆的男人。為首的,正是縣紀委副書記孟德海,他那張清瘦的臉在辦公室慘白的燈光下,像一塊沒有溫度的花崗岩。
孟德海的目光,如同一把鋒利的手術刀,越過驚慌失措的助理,精準地落在了趙立新身上。他的眼神裡沒有憤怒,沒有鄙夷,隻有一種程序化的冰冷。
“趙立新同誌。”孟德海的聲音不高,卻像重錘一樣,敲在辦公室裡每個人的心上,“根據群眾實名舉報,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經縣紀委常委會研究,並報縣委批準,決定對你進行立案審查。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每一個字,都清晰、標準,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
趙立新感覺自己的血液在這一瞬間,仿佛都凝固了。他腦子裡“嗡”的一聲,像是被扔進了一顆炸雷。
紀委調查組?孟書記親自帶隊?立案審查?
他所有的關係,所有的背景,所有的僥幸,在這一刻,被這幾句輕描淡寫的話,擊得粉碎。
他下意識地看向自己桌上那部紅色的保密電話,那是他最後的依仗,是他通往市裡那位大人物的生命線。他的手,不受控製地就想伸過去。
“趙書記!”孟德海身旁一個年輕人一步上前,動作迅捷而有力,一隻手已經按在了電話機上,另一隻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語氣同樣客氣而強硬,“從現在開始,為了保證調查的公正性,請您不要再與外界進行任何聯係。”
趙立新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像一個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的木偶。
他最後的理智,被巨大的恐懼和羞辱徹底點燃了。
“憑什麼!”他猛地咆哮起來,英俊的臉因為充血而漲得通紅,顯得有些猙獰,“這是誣告!是陷害!是周建斌那個王八蛋在報複我!你們有證據嗎?你們不能這麼對我!我要見我的律師,我要給市裡打電話!”
他像一頭被困在籠子裡的野獸,徒勞地嘶吼著,試圖用聲音來掩蓋內心的恐慌。
孟德海看著他,眼神裡終於有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波瀾,那是一種近乎憐憫的漠然。
“趙立新同誌,請你冷靜一點。”他緩緩開口,“我們既然來了,就不是來聽你咆哮的。至於證據,到了該讓你看的時候,你自然會看到。現在,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我不走!”趙立新徹底失控了,他一把揮掉桌上的文件,指著孟德海的鼻子,“孟德海,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張縣長的人嗎?你們這是官官相護,是打擊報複!我告訴你們,我叔叔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孟德海身後兩名工作人員已經一左一右地走上前來,站在了他的身邊。他們沒有碰他,但那種無形的壓迫感,卻像兩座大山,瞬間壓垮了他所有的氣焰。
趙立新看著他們,嘴唇哆嗦著,後麵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了。
他叔叔的名頭,在榕城或許很好用,但在縣紀委“立案審查”這幾個字麵前,顯得那麼蒼白無力。尤其是,當對方掌握了足以致命的證據時。
辦公室外,走廊裡已經不知不覺地站滿了人。各個科室的門都開著一條縫,一顆顆腦袋探頭探腦,無數道目光,震驚、好奇、畏懼,甚至還有一絲隱秘的幸災樂禍,都聚焦在這間曾經代表著金水鎮最高權力的書記辦公室。
那個剛剛給趙立新送來“到付快遞”的年輕辦事員,也擠在人群裡。他看著往日裡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趙書記,此刻像一隻鬥敗的公雞一樣,臉色煞白地被兩個“黑夾克”夾在中間,心裡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荒謬感和……快意。
原來,神仙也會被打落凡塵。
“把辦公室和宿舍的鑰匙交出來。”一名工作人員遞過來一個證物袋,“另外,你的手機、錢包、車鑰匙,所有私人物品,都需要暫時由我們保管。”
趙立新渾身一顫,像是被抽走了最後一絲力氣。他機械地,從口袋裡掏出那些東西,一件一件地放進證物袋裡。當他那部最新款的手機被放進去時,他感覺自己與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聯係。
就在這時,他忽然想起了什麼,猛地抬頭,死死地盯著孟德海:“周建斌呢?你們把周建斌怎麼樣了?是他!就是他!”
孟德海隻是平靜地看著他,沒有回答。
“帶走。”他揮了揮手。
趙立新被一左一右“請”著,向外走去。他經過助理身邊時,那個平日裡對他畢恭畢敬、鞍前馬後的年輕人,此刻卻低著頭,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身體甚至下意識地向後縮了縮。
當他走出辦公室,暴露在走廊裡所有人的目光下時,他感覺那些視線像無數根鋼針,紮得他體無完膚。他下意識地想低下頭,但殘存的驕傲卻讓他強撐著,挺直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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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了人群中的周建斌。
周建斌就站在自己的辦公室門口,沒有看他,隻是平靜地望著窗外,仿佛外麵有什麼絕美的風景。他臉上沒有任何得意的神色,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可這平靜,在趙立新看來,卻是最惡毒的嘲諷和炫耀!
“周建斌!”趙立新再也忍不住,聲嘶力竭地吼道,“你不得好死!你給我等著!”
周建斌終於回過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複雜,有解脫,有疲憊,卻沒有恨,也沒有怕。他隻是輕輕地說了一句:“趙書記,路,是你自己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