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招待所,三號樓。
這裡與外麵的車水馬龍仿佛隔著兩個世界,空氣裡都彌漫著一股嚴肅而內斂的氣息。走廊裡鋪著厚重的紅地毯,吸收了所有的腳步聲,隻有牆上懸掛的本地名家字畫,在柔和的燈光下無聲地展示著此地的規格。
陳默剛走到三樓的休息廳,一個身影就急匆匆地迎了上來。
“小陳!你可算來了!”
張縣長一把抓住陳默的手臂,那張平日裡總是帶著幾分官場威嚴的臉上,此刻竟是毫不掩飾的激動和喜悅。他上下打量著陳默,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甚至還伸手幫陳默理了理並不淩亂的衣領。
“快快,周書記就在裡麵等你。”張縣長壓低了聲音,語氣卻透著一股壓不住的興奮,“記住,待會兒進去,彆緊張,書記問什麼,你就答什麼。拿出你在奠基儀式上彙報工作的勁頭來!”
陳默點了點頭,心中了然。看來,秦家之事引發的連鎖反應,比他預想的還要快,還要猛烈。
張縣長推開一扇厚重的木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房間裡沒有想象中的煙霧繚繞,反而有一股淡淡的茶香。一位穿著深色夾克,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沙發上,手裡捧著一份文件在看。
他沒有抬頭,但整個房間的氣場,似乎都以他為中心。
這便是雲山縣的掌舵人,縣委書記,周文國。
陳默的目光掠過,腦海中的賬本無聲翻動。
【周文國,對您人情值:100賞識),狀態:正在評估投資價值。】
沒有仇怨,也沒有過多的情感色彩,隻有冷靜的評估。陳默瞬間明白,這是一場麵試,一場決定他未來價值的麵試。
“周書記,陳默同誌到了。”張縣長恭敬地說道。
周文國這才緩緩抬起頭,將手中的文件放在茶幾上。他的目光並不銳利,卻像一台精密的掃描儀,能看透人心。
“你就是陳默?”他的聲音很沉穩,聽不出喜怒。
“周書記好,我是陳默。”陳默不卑不亢地回答。
“坐。”周文國指了指對麵的單人沙發。
陳默依言坐下,腰背挺得筆直。
周文國沒有急著開口,而是親自提起茶壺,給陳默倒了一杯茶。這個看似隨和的舉動,卻讓旁邊的張縣長心頭一跳。他跟了周書記這麼久,深知這位領導從不搞虛頭巴腦的客套,他的一舉一動,都有深意。
“市裡都傳遍了。”周文國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說我們雲山縣出了個了不得的年輕人,一個人,撬動了一個投資幾十億的新能源項目,還交上了秦家那樣的朋友。”
話鋒很平淡,卻像一把手術刀,精準地切向了最核心的問題。
張縣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微微冒汗。這個問題太難回答了。說得輕了,是自謙,顯得沒擔當;說得重了,是驕傲,顯得恃功而驕,更犯了官場大忌。
陳默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沒有立刻回答。
他知道,周文國想聽的,不是過程,而是結果,以及他對這個結果的認知。
“周書記,我隻是在正確的時間,做了我這個青石鎮副鎮長該做的事。”陳默放下茶杯,目光清澈地迎向周文國,“新能源項目能落地,是秦雪女士看好我們雲山縣的投資潛力,是林教授的技術過硬,更是市裡和縣裡各級領導高瞻遠矚、大力支持的結果。至於秦家的友誼,那是因為秦老先生深明大義,眼裡揉不得沙子。”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聲音裡多了一絲力量:“我個人,隻是在其中穿針引線,保證了項目這件‘新衣服’,用的線是直的,布是乾淨的,沒讓幾顆老鼠屎,壞了我們雲山縣招商引資這鍋好湯。”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肯定了所有人的功勞,又點明了自己不可或缺的核心作用——掃清障礙,規避風險。既有年輕人的銳氣,又有遠超同齡人的沉穩和格局。
張縣長在一旁聽得暗暗點頭,心裡一塊大石落了地。這小子,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料!
周文國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說得好。”他點了點頭,顯然對這個答案非常滿意,“一鍋好湯,來之不易。我們雲山縣這幾年,發展進入了瓶頸期,機構臃腫,人浮於事,很多乾部想的不是怎麼乾事,而是怎麼保住自己的位子,怎麼多撈點好處。想做點事,推行點改革,阻力重重。”
他的話鋒突然變得嚴肅起來,目光也變得深邃。
“我需要一把刀。”周文國看著陳默,一字一頓,“一把足夠鋒利,沒有卷刃,又沒有太多顧忌的刀。一把能幫我披荊斬棘,把那些盤根錯節的爛藤子,都給我砍斷的刀!”
房間裡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