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棍冰冷的觸感,從陳默的掌心,沿著手臂的經絡,一路蔓延到心臟。
很沉。
這重量,足以在一瞬間敲碎一個人的頭骨。
門外,那個名叫林小鹿的女孩,正發出被扼住喉嚨的小獸般的嗚咽。她的身體像風中的敗葉,被那個壯漢粗暴地拖拽著,離鑽石888包廂那扇厚重如地獄之門的實木門,越來越近。
王豹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隻是皺著眉,揮了揮手。那是一個不耐煩的信號,像是在驅趕一隻蒼蠅。
女孩眼中最後的光,正在熄滅,化為一片死寂的灰燼。
救,還是不救?
陳默的腦海裡,理智與衝動正在進行一場無聲的戰爭。
救,意味著他將從陰影中走到聚光燈下,直麵王豹和那四個一看就手上沾過血的壯漢。他今晚潛入這裡的所有計劃,都將瞬間化為泡影。他不是武道宗師,這根鐵棍能敲碎一個人的骨頭,卻擋不住一顆子彈。暴露的下場,很可能就是被裝進麻袋,沉入護城河底。
不救,他可以繼續蟄伏,像一條毒蛇,等待下一個機會。而這個女孩,將在幾分鐘後,被拖進那個吞噬一切的漩渦,成為權貴們酒桌上的一道“點心”,她的人生將在這裡被徹底撕碎。
複仇的大業,個人的生死,與一個陌生女孩的命運,被放在了天平的兩端。
換做獲得賬本之前的陳默,他或許會猶豫,會痛苦,但最終,大概率會選擇自保。
可現在……
他的指尖輕輕摩挲著口袋裡那個粗糙的平安符,符裡那枚銅錢的堅硬輪廓,仿佛帶著一絲趙青青身上特有的、混雜著牛雜麵湯底和淡淡洗潔精的煙火氣。他想起了趙青青那雙倔強又清澈的眼睛,想起了孫大海那布滿皺紋、充滿感激的臉,想起了玉蘭巷裡那些鮮活的、努力生活著的人們。
他想要守護那份煙火氣。
如果連眼前一個鮮活的生命都視而不見,那他所謂的“守護”,又和王啟宏那種視人命如草芥的豺狼,有什麼區彆?
複仇的火焰依舊灼熱,但那火焰旁悄然生長的、名為“守護”的嫩芽,需要用道義來澆灌。
更何況……
陳默的目光再次落在那行閃爍的金色字體上。
【預計回報率:???該人物與核心目標“王啟宏”存在未知關聯,回報率無法估算,具備極高潛力!)】
人情賬本從不說謊。
“未知關聯”、“極高潛力”,這八個字,對於一個精於計算的“人情投資師”而言,充滿了致命的誘惑。
這是一場豪賭。
賭注,是他的命。
賭贏了,他得到的可能不僅僅是一筆人情債,更可能是一把能直接插進王啟宏心臟的鑰匙!
電光火石之間,陳默做出了決定。
賭!
但他不是莽夫,賭局也需要技巧。
他深吸一口氣,將那根沉重的鐵棍,從“武器”的角色,切換成了“道具”。他環顧這間狹小的雜物室,目光鎖定在一個角落裡,那裡堆放著幾個空置的、落滿灰塵的紅酒瓶。
他的嘴角,勾起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
……
門外。
拖拽著林小鹿的壯漢,已經走到了鑽石888的門口。他一隻手像鐵鉗一樣箍著女孩的胳膊,另一隻手正要推開那扇沉重的門。
就在這時,旁邊的雜物室門突然被撞開。
一個穿著服務生馬甲的“年輕人”,懷裡抱著兩三個空酒瓶,像是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踉踉蹌蹌地從裡麵衝了出來。
“哎喲!”
一聲誇張的驚呼。
這個“年輕人”的身體以一個極其詭異的角度扭曲著,懷裡的酒瓶像是失去了控製的炮彈,朝著四麵八方飛了出去。
一個酒瓶,擦著壯漢的耳邊飛過,帶著尖銳的破空聲。
另一個,則不偏不倚,精準地砸向走廊牆壁上掛著的一幅價值不菲的油畫。
最後一個,也是最關鍵的一個,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越過所有人的頭頂,朝著走廊儘頭一個擺放著一座巨大青花瓷瓶的紅木高幾,呼嘯而去!
壯漢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一愣,下意識地鬆開了鉗製著林小鹿的手,側身躲避那飛向油畫的酒瓶。
王豹和其他三個保鏢的注意力,也瞬間被那即將撞上青花瓷瓶的酒瓶吸引了過去。那座瓷瓶,據說是王啟宏花了大價錢從拍賣會上弄來的,是這裡的鎮店之寶,要是碎了……
“砰!”
酒瓶砸在油畫的畫框上,發出一聲悶響,然後掉在地毯上,滾了幾圈。
“哐當——!”
幾乎是同一時間,走廊儘頭傳來一聲清脆刺耳的巨響,像是某種珍貴的東西,碎裂成了千萬片。
整個vip區的奢華與靜謐,在這一刻被徹底撕碎。
所有人的心臟都跟著那聲巨響,狠狠地抽動了一下。
始作俑者陳默,則是在“摔倒”的瞬間,就順勢滾到了牆角,雙手抱頭,身體縮成一團,嘴裡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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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的腳!我的腳崴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經理饒命啊!”
他的表演堪稱完美,將一個笨手笨腳、闖下滔天大禍、嚇到魂飛魄散的底層服務員形象,演繹得淋漓儘致。
場麵,一度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接二連三的變故給弄懵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王豹。
他那雙鷹隼般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暴戾的凶光。他沒有去看那個碎掉的瓷瓶,也沒有去看那個鬼哭狼嚎的服務員,他的目光,死死地鎖定了那個獲得自由的女孩——林小鹿。
林小鹿也懵了。
她隻感覺手臂上的劇痛突然消失,整個人恢複了自由。她看著眼前這混亂的一幕,看著那個在地上打滾的、陌生的服務員,大腦一片空白。
但求生的本能,讓她在短暫的呆滯後,立刻做出了反應。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