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偉明那句森然的威脅,像是冰冷的蛇,纏繞在陳默的脖頸上,緩緩收緊。
保安室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那兩個原本還在看好戲的保安,此刻也覺察到了氣氛的詭異,他們麵麵相覷,大氣都不敢出。主管剛才還恨不得把這小子打死,怎麼突然就聊起天來了?而且,這天聊的內容,他們一個字都聽不懂,卻能感覺到其中蘊含的巨大風暴。
陳默趴在地上,劇烈地咳嗽了幾聲,一口帶著血沫的唾沫吐在了肮臟的水泥地上。他用手撐著地麵,動作緩慢而艱難地,一點點地把自己挪成一個坐姿,後背靠著冰冷的牆壁。
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肋骨傳來陣陣劇痛,臉上火辣辣的,半邊臉已經麻木。
然而,肉體的痛苦,卻讓他的大腦愈發清明。
他低著頭,長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睛,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他隻是在喘息,那副樣子,像是一隻被獵人踩住了尾巴,嚇破了膽,卻又僥幸逃過一劫的耗子。
“說!”劉偉明失去了耐心,他蹲下身,與陳默平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裡,懷疑、desperation和最後一絲希望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近乎癲狂的神色。“你說的那個倒騰老物件的,是誰?在哪?叫什麼名字?”
陳默的身體瑟縮了一下,仿佛被劉偉明的氣勢嚇到。他抬起頭,眼神怯懦地看了劉偉明一眼,又飛快地低下,聲音沙啞,還帶著未乾的哭腔。
“他……他沒有大名,我們村裡人都叫他鬼叔。”
“鬼叔?”劉偉明眉頭緊鎖,這算什麼狗屁名字。
“嗯,”陳默點了點頭,他的敘述開始變得連貫,像是在回憶一件很久遠的事情,“他不是我們村的人,聽老人說,是很多年前從外麵逃難過來的。就在我們村後麵的山腳下,搭了個窩棚住。人很怪,脾氣也臭,一隻眼睛好像是瞎的,白天從來不出門,就喜歡晚上在山裡轉悠,鼓搗些瓶瓶罐罐,所以大家就叫他鬼叔。”
這番話,充滿了鄉野傳聞的真實質感。一個孤僻、殘疾、晝伏夜出的怪人形象,躍然紙上。
劉偉明眼中的懷疑稍減,追問道:“他真的懂那些老物件?”
“懂,怎麼不懂!”陳默的語氣裡帶上了一絲敬畏,“我小時候,不小心把我爺爺傳下來的一隻玉碗給打碎了,我爹差點沒把我腿打斷。後來還是我奶奶,提著一隻自己養的老母雞,去求了鬼叔三天,他才肯出手。我就看著他,用一些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的樹膠和粉末,把那碎成十幾片的玉碗,拚得跟原來一模一樣,連條縫都看不出來!”
他說得繪聲繪色,連眼神都帶上了孩童般的回憶與驚歎。
這滴水不漏的細節,讓劉偉明心中的天平,又朝著“相信”的那一端傾斜了幾分。他混跡社會多年,知道有些民間確實藏著能人異士。
“那怎麼聯係他?他有電話嗎?”劉偉明的聲音急切起來。
陳默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為難:“沒……沒有。他那裡連電都沒通,哪來的電話。他那個人……怪得很,最討厭跟外麵的人打交道,尤其是我們這種在城裡待過的人,他見了就罵,說我們身上沾了銅臭味,臟。”
這個設定,瞬間堵死了劉偉明派人去查探的所有可能。
“那他媽的還說個屁!”劉偉明的希望剛剛燃起,又被一盆冷水澆下,他怒罵一聲,抬手就想再給陳默一巴掌。
“但是!”陳默仿佛被嚇到,連忙喊道,“但是他欠我一個人情!”
劉偉明揚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幾年前,山裡下暴雨,他的窩棚被衝垮了,人也摔斷了腿,是我上山采蘑菇的時候發現了他,把他背回了村裡。我爹媽還好心,讓他住在我家柴房,給他請了醫生,養了三個月的傷。”陳默的聲音低了下去,“他走的時候,什麼都沒說,就給了我一塊黑乎乎的木牌,說以後要是有過不去的坎,就拿著木牌去找他,他幫我一次。”
故事編到這裡,陳默自己都快信了。這套路,完美複刻了他與人情賬本的核心邏輯——施恩,圖報。
劉偉明死死地盯著陳默,像是在分辨他話裡的每一個字是真是假。
半晌,他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說的……可是真的?”
“主管,都到這份上了,我騙您有什麼好處?”陳默一臉的苦澀,他指了指自己紅腫的臉,和嘴角的血跡,“我這條命都攥在您手裡,我敢騙您嗎?”
這話說得合情合理。
劉偉明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他感覺自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好!那他要什麼?錢?隻要能找到真的翡翠觀音,錢不是問題!”
陳默再次搖了搖頭。
“鬼叔那人,不愛錢。”
“那他愛什麼?”
“他愛酒。”陳默的眼神變得有些古怪,“而且隻喝一種酒。我們鄰村一家姓姚的,自己家地窖裡釀的高粱酒,得是秋後第一批糧食釀的頭道酒,用泥壇子封好,在地下埋足三年。鬼叔說,隻有那種酒,才有‘土根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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