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三千工人的新生,彙聚成一股衝天的人情洪流
會議室裡的戰略敲定得再完美,對鳳凰市紡織廠生活區那三千多個家庭來說,也隻是一陣風過耳邊的傳聞。
傳聞是從第二天一早開始的。
先是幾個早起買菜的大媽,神神秘秘地聚在小賣部門口,壓低了聲音交頭接耳。
“聽說了嗎?昨兒市裡開了會,說咱們廠子有救了!”
“有救?都救了十幾年了,哪次不是雷聲大雨點小?我看又是哪個領導想一出是一出。”
“這次不一樣!說是李副市長都給當場拿下了!就是因為他想把咱們廠子賣了!”
“真的假的?李副市chang那是什麼人物?能說拿下就拿下?”
消息像投入池塘的石子,一圈圈蕩開。起初是懷疑,是不信,是麻木的嗤笑。這些年,他們聽過太多版本的“好消息”,每一次希望燃起,最終都被現實的冷水澆得更涼。人心,早就被熬得沒了溫度。
可這一次的傳聞,卻帶著一股不一樣的味道。它有鼻子有眼,細節豐富,甚至連李副市長被紀委帶走時臉色如何慘白,都被描述得活靈活現。
到了中午,一輛貼著“鳳凰紡織廠改製工作組”橫幅的宣傳車,緩緩駛進了破敗的家屬區。車上的大喇叭裡,開始循環播放一份蓋著市政府紅頭印章的公告。
公告的內容很簡單,三條核心信息:
一,原定破產清算計劃作廢。
二,市政府已引入戰略投資,將成立全新的“鳳凰紡織科技有限公司”,全盤接收原廠職工。
三,自今日下午兩點起,在廠辦公樓一樓大廳,開始全額補發所有拖欠工資及補償金。
“轟!”
如果說早上的傳聞是石子,那這份公告,就是一塊巨石,在家屬區這片死水裡,炸起了滔天巨浪。
整個生活區都活了過來。
門窗一扇扇被推開,一個個或蒼老、或憔悴、或茫然的腦袋探了出來。人們從屋裡走出來,彙集到宣傳車旁,仰著頭,側著耳朵,一遍又一遍地聽著那冰冷的電子音,仿佛要把每一個字都刻進腦子裡。
“補發工資……全額補發……”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工人喃喃自語,渾濁的眼睛裡,漸漸蓄滿了水汽。他已經三年沒拿到一分錢工資了,老伴的藥費,全靠兒子在外麵打零工那點微薄的收入撐著。
“成立新公司……全盤接收……”一個中年漢子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齜牙咧嘴,才敢相信自己不是在做夢。他以為自己這輩子,就要頂著“下崗工人”這四個字,窩囊地過到死了。
人群裡,石剛站在最前麵。他不像彆人那樣激動,隻是死死地盯著那份貼在宣傳欄上的紅頭文件,寬厚的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杆標槍。
昨晚陳默深夜來訪,兩人在隻有一盤花生米的小桌上,喝光了一瓶劣質白酒。陳默沒有說什麼大道理,隻是安靜地聽他訴說著工人們的苦,聽他說起那些因為沒錢治病而含恨離世的老夥計,聽他說起那些因為看不到希望而遠走他鄉的年輕人。
臨走時,陳默拍著他的肩膀,隻說了一句話:“石大哥,相信我,天會亮的。”
石剛當時信了,卻也隻敢信一半。可現在,看著這份紅頭文件,他知道,天,真的亮了。
“石剛!這是真的嗎?!”
“剛子,你跟那個陳主任熟,他是不是真給咱們辦成了?”
工人們圍了上來,他們不信文件,不信喇叭,他們隻信石剛。這個在廠裡最有威望的退伍軍人,是他們最後的主心骨。
石剛轉過身,看著一張張既渴望又恐懼的麵孔,他深吸一口氣,用儘全身力氣吼了出來:“是真的!陳主任說的話,都兌現了!下午兩點,都去廠辦大樓,領咱們自己的血汗錢!”
這聲嘶吼,像一道命令,也像一聲號角。
下午一點半,通往紡織廠辦公樓的那條路上,擠滿了人。三千名工人,連同他們的家屬,幾乎是全員出動。他們沉默地走著,沒有喧嘩,沒有笑語,像一支去奔赴一場遲到多年審判的軍隊。
辦公樓前,早已拉起了警戒線。十幾個保安神情緊張地維持著秩序。陳默沒有讓他們清場,他知道,這種時候,任何強製的舉動都可能引爆工人們積壓已久的情緒。
他讓人搬出幾十張桌子,就在一樓大ting擺開。從銀行調來的現金,由荷槍實彈的安保人員護送著,一箱箱地抬了進來。財務人員和從銀行借調來的櫃員們,已經準備就緒。
兩點整。
石剛第一個走了進去。他代表的,是所有工人。
負責發錢的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會計,是廠裡的老人,這次特地被請回來幫忙。她看著石剛,眼圈有點紅。
“石剛,這是你的。一共是三萬八千六百二十七塊五。”老會計把一個厚厚的牛皮紙信封推了過去。
石剛的手有些抖。他伸出手,又縮了回來,仿佛那信封有千鈞之重。他搓了搓那雙滿是老繭的手,才小心翼翼地拿起信封。他沒有當場拆開,隻是緊緊地攥在手裡,對著老會計,也對著站在不遠處監督全局的陳默,猛地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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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麼也沒說,但這個躬,比任何話語都重。
有了石剛的開頭,人群開始緩緩流動。
“下一個,王建國!”
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走了上去,領到信封時,這個七尺高的漢子突然蹲在地上,抱著頭,肩膀劇烈地聳動起來,壓抑的哭聲從指縫裡漏了出來。他女兒今年高考,考上了重點大學,他正為學費愁得整夜睡不著。
“下一個,李秀梅!”
一個中年婦女拿到錢,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哭著打電話:“他爸!有錢了!咱們有錢給娃做手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