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書記辦公室裡,空氣仿佛凝固了。
周良安的目光如探照燈,直射在陳默臉上,那句“你,敢不敢接?”,像一塊沉重的石頭,投入陳默心湖,激起的卻不是波瀾,而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寧靜。
這是一個機會,也是一個陷阱。
接,意味著他將被推到風口浪尖,成為無數舊有利益格局的公敵。王啟年隻是被砍倒的一棵大樹,土壤裡盤根錯節的根係還在,它們會用儘一切辦法,纏死任何試圖在這片土地上播撒新種子的人。
不接,意味著他將失去周良安的信任。一個連挑戰都不敢麵對的下屬,即便再有才華,也隻能當個出謀劃策的師爺,永遠走不上獨當一麵的舞台。
陳默的腦海中,【人情賬本】上,來自周良安的“倚重”值,在這一刻停止了跳動,像一個懸停在空中的天平,等待著陳默放下他的砝碼。
他沒有思考太久。
“書記,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
陳默迎著周良安的目光,腰杆挺得筆直,聲音裡沒有半分猶豫,也沒有半分慷慨激昂,隻有一種屬於實乾者的平靜。
“在其位,謀其政。如果組織需要我去做這個主刀醫生,那我唯一要考慮的,不是手術的風險,而是如何精準地切除病灶,讓病人儘快康複。”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至於我個人的得失榮辱,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周良安眼中的銳利,緩緩化為一抹深沉的欣賞。
這個回答,比他預想中任何一種都要好。沒有表忠心的空話,沒有談條件的試探,隻有一種純粹的、解決問題的態度。這種態度,正是他現在最需要的。
“好。”周良安點了點頭,緊繃的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整個辦公室的壓迫感瞬間消散了許多。他拿起桌上的一個玻璃杯,親自給陳默倒了半杯水,推了過去。
這個動作,讓陳默心中微微一動。
在官場,領導給你倒水,和你自己倒水,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
“你說的對,鳳凰市病了。”周良安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疲憊,“病根,就在於‘人’。一些乾部,心思不在工作上,而在鑽營上;不在謀發展上,而在謀私利上。王啟年不是第一個,如果不下猛藥,他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他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再次變得深邃。
“我想成立一個‘鳳凰市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由我親自擔任組長。這個小組,不掛在任何部門下麵,直接對市委常委會負責。它的權力很大,任務也隻有一個——就是為你剛才說的那棵大樹,鬆土、剪枝、殺蟲。”
陳默靜靜地聽著,他知道,戲肉來了。
“這個小組,需要一個常務副組長。這個人,要懂經濟,懂政策,但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顆公心,一把快刀,和一身不怕得罪人的硬骨頭。”周良安看著陳默,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考慮了很久,整個市委大院,最合適的人選,就是你。”
話音落下,辦公室裡再次陷入寂靜。
陳默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預想過周良安會提拔他,可能會讓他去某個重要的局委辦當一把手,或者直接提為副處級。但他萬萬沒想到,周良安會用這種方式,給他這樣一個石破天驚的任命。
深化改革領導小組常務副組長。
這是一個虛職,卻又是一個權力大到無邊的實職。
說它虛,是因為它沒有明確的行政級彆,不在三定方案的編製序列裡。
說它實,是因為它直接對市委書記負責,可以跨部門、跨層級地督辦、調查、甚至提出人事調整建議。這個小組,就像一把由市委書記親自授予的尚方寶劍,可以先斬後奏。
而他,陳默,一個剛剛調入市委才幾個月的正科級乾部,就要成為那個握著劍柄的人。
這已經不是“壓擔子”了,這是把一座山直接扛到了他的肩膀上。
他的腦海裡,賬本瘋狂刷新。
【來自周良安的人情值:+托付重任)】
【警告:接受該任命,您將自動生成與以下人員的潛在仇怨關係:市國土局局長趙衛東王啟年嫡係)、市建委主任孫立群利益相關)、市國資委副主任錢斌關係密切)……共計37人,預計初始仇怨值總和:+】
一瞬間,陳默的賬本上,仿佛多出了一個密密麻麻的仇人名單。這些人,遍布鳳凰市各個要害部門,每一個都是王啟年那張關係網上的重要節點。
陳默的臉上,卻依舊平靜。
“書記,這個擔子很重。”他開口,聲音沉穩,“但我願意扛。”
周良安臉上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人。”他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文件,“這是我初步擬定的領導小組成員名單,你看看。除了你這個常務副組長,我還打算從紀委、組織部、財政局、審計局抽調幾位得力的副手給你。你需要誰,可以直接跟我要人。”
陳默接過文件,名單上的幾個人,都是市裡公認的業務骨乾,但大多性格耿直,在各自單位裡不太得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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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明白了周良安的用意。這不僅是在給他配齊人馬,更是在借他的手,將這些被埋沒的金子,重新擦亮,形成一股新的、隻聽命於市委核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