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省裡的車?!”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變了調的驚呼,緊接著是椅子被撞倒的“哐當”聲。
江澈知道,火候到了。
“言儘於此,希望你們不要拿幾十萬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開玩笑。”
說完,他不再給對方任何追問的機會,“啪”的一聲,果斷地掛斷了電話。
長舒一口氣,江澈感覺後背的衣服都濕透了。這一通電話,耗費的心神,比他上一世做一次省委常委會的彙報還要多。
他抹了把汗,走出小賣部,抬頭看了看天。夕陽的餘暉將天空染成一片壯麗的金色,晚歸的飛鳥掠過頭頂。
他從口袋裡摸出皺巴巴的幾塊錢,到隔壁又買了一瓶冰鎮的橘子汽水。擰開瓶蓋,“刺啦”一聲,氣泡升騰,他仰頭灌了一大口,一股冰涼的甜意從喉嚨直衝天靈蓋。
“爽!”
深藏功與名。
他哼著不成調的小曲,邁著悠閒的步伐,朝著家的方向走去。他已經儘了一個“熱心市民江先生”的全部義務,剩下的,就交給縣裡的領導們去頭疼吧。
他完全不知道,他這通看似隨意的電話,在安民縣的官場上,掀起了怎樣一場驚天駭浪。
……
安民縣應急管理辦公室。
接線員小劉,全名劉斌,一個剛參加工作不到一年的愣頭青,此刻正手腳發軟地癱坐在椅子上。剛才那通電話的內容,每一個字都像鋼針一樣紮在他的神經上。
水庫隱患、潰壩、幾十萬人的生命、省裡來的檢查組……
任何一個詞,都足以讓他這個小小的接線員萬劫不複。
“主任!陳主任!”劉斌連滾帶爬地衝出接線室,衝向走廊儘頭的應急指揮中心主任辦公室。
辦公室裡,應急辦主任陳建軍正戴著老花鏡,研究著周末去哪兒釣魚的地圖。
“砰!”門被粗暴地撞開。
“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陳建軍被嚇了一跳,不悅地抬起頭,看是劉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天塌下來了?”
“主……主任,差不多了!”劉斌上氣不接下氣,臉色慘白地把剛才的電話內容複述了一遍。
陳建軍一開始還皺著眉,聽到什麼“路過的水利專家”,嘴角已經泛起了冷笑。這種匿名的舉報電話他見得多了,十個有九個是胡說八道,還有一個是精神病。
“胡鬨!這種來路不明的電話你也信?還跑來跟我彙報?你的工作紀律呢?”陳建軍把筆往桌上重重一拍。
“不是啊主任!”劉斌急得快哭了,“那個人說得特彆詳細,連……連管湧點的經緯度都報出來了!而且……而且他說,他看到省裡的車隊往青龍水庫去了!”
“什麼?”
陳建軍臉上的不屑和怒氣瞬間凝固,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省裡的車隊”這五個字,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天靈蓋上。
作為在官場混了半輩子的老油條,他太清楚這五個字的分量了。
一個匿名的技術舉報,可能是惡作k劇。但一個匿名的技術舉報,恰好與一個可能存在的)省裡的突擊檢查撞到一起,那性質就完全變了!
萬一是真的呢?
萬一省檢查組真的到了青龍水庫,真的查出了那個匿名電話裡說的“管湧”,而他陳建軍,在接到舉報後卻無動於衷……
陳建軍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這個鍋,彆說他一個小小的應急辦主任,就是縣長、縣委書記來了,也背不起!
“電話是什麼時候打來的?”他的聲音已經變得乾澀。
“就……就五分鐘前!”
“電話錄音呢?!”
“有有有!”
陳建軍一把搶過劉斌遞過來的錄音筆,戴上耳機。當那段被江澈刻意處理過的、帶著外地口音的、專業而急促的聲音響起時,陳建軍的臉色一變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