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然看得極慢,極認真。他的手指,在看到“債轉股”時,在桌麵上無意識地敲擊起來。在看到“菜單式安置”時,敲擊的節奏明顯加快。
許久,他終於看完了最後一部分,關於資金來源的測算。
他合上方案,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再次睜開眼時,眼神裡已經滿是精光。
“好!好一個‘債轉股’!好一個‘菜單式’安置!”周浩然連說了兩個“好”字,這是他極度讚賞時才會有的表現,“把債權變股權,把對抗變合作,把死棋走成了活棋!這個思路,不簡單,很不簡單!”
他看著張峰,目光灼灼:“這份方案,是哪個部門牽頭搞的?縣政研室?還是我們請了市裡的專家?”
在他看來,能寫出這種水平方案的,絕不可能是縣裡的一般乾部,必然是頂級的智囊或者外來的高人。
張峰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書記,都不是。”
“那是誰?”
“是青龍鎮自己搞出來的。”
“青龍鎮?”周浩然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孫大海和李衛國,我還是了解的,他們兩個,可沒這個水平。”
“確實不是他們。”張峰頓了頓,深吸一口氣,說出了那個他念了一路的名字,“寫這份方案的,是青龍鎮黨政辦的一個副主任,叫江澈。”
“江澈?”周浩然在腦海中搜索著這個名字,毫無印象。一個鄉鎮的副股級乾部?他有些難以置信,“這個人,什麼來頭?以前在哪個單位待過?”
“這正是最讓人震驚的地方。”張峰的聲音壓得更低了,“我問過孫大海了。這個江澈,今年二十六歲,大學畢業後,通過公務員考試進入青龍鎮政府,到今天,入職剛滿一年。之前,沒有任何工作經曆。”
“哐當。”
周浩然手中的鋼筆,掉在了桌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辦公室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入職一年的年輕人?
二十六歲?
一個鄉鎮的黨政辦副主任?
這幾個標簽,和手中這份老辣、深沉、格局宏大、充滿政治智慧的方案,形成了無比強烈的、令人暈眩的反差。
周浩然盯著那份方案,久久沒有說話。他的腦海裡,仿佛有一場風暴正在醞釀。他宦海沉浮多年,見過天才,見過妖孽,但像這樣,僅僅憑借一份文件,就讓他感到深不可測的年輕人,還是第一個。
“江澈……”他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這一次,他把這個名字,深深地刻在了腦子裡。
他知道,青龍鎮,不,是他們這個縣,可能真的要出一個人才了。一個足以攪動風雲的人才。
“這個年輕人,”周浩然緩緩抬起頭,看著張峰,一字一句地說道,“要重點關注。找個機會,我要親自見一見。”
……
當縣委書記辦公室的燈光亮到深夜時,始作俑者江澈,終於在一陣骨骼的酸痛中醒了過來。
臨時的會議室裡空無一人,隻剩下滿地的煙頭和淩亂的稿紙,空氣中還殘留著一股宿醉般的味道。
他晃了晃昏沉的腦袋,花了半分鐘才想起自己為什麼會睡在這裡。
“操,我他媽的又卷了……”他痛苦地呻吟了一聲,感覺自己像是犯下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
為了能早點下班,結果熬了個通宵。
這筆買賣,虧到姥姥家了。
他站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全身的骨頭都在劈啪作響。窗外,夕陽正將最後一抹餘暉灑向大地,一天又過去了。
“算了,反正東西交上去了,鍋也甩出去了。”江澈自我安慰道,“從明天開始,誰也彆想再讓我加一分鐘的班。我的躺平生活,終於要回來了。”
他哼著不成調的小曲,推開門,迎著晚風,向著自己那悠閒安穩的退休生活,大步走去。
他完全不知道,一張由縣委最高層親自編織的、名為“關注”的大網,已經悄然向他撒來。而他的名字,已經出現在了那位他隻在電視上見過的縣委書記的案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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