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檢測到任務失敗懲罰已確認,【自汙計劃】正式啟動,祝您……好自為之。】
係統那冰冷的電子音,像是在江澈的腦海裡,為他奏響了一曲送葬的哀樂。
他拿著那份關於國有林場改革的調研報告,失魂落魄地走回綜合科。辦公室裡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膠水一樣粘在他身上,但他一個也看不見。
馬文才第一時間迎了上來,臉上堆滿了菊花般的笑容,聲音壓得極低,語氣裡是藏不住的激動和邀功:“怎麼樣?怎麼樣?書記都跟你說什麼了?”
江澈抬起眼,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把手裡的報告往他麵前一遞。
“馬科,書記說,讓我看看這個,明天早上交一份閱後感給他。”
馬文才的眼睛瞬間就亮了,那光芒堪比一千瓦的探照燈。他雙手接過那份報告,仿佛接過的不是文件,而是縣委大秘的任命書。
“林場改革!這是咱們縣最大的老大難問題啊!”馬文才的聲音都在發顫,“書記把這麼重要的題目交給你,這是最後的考驗!是信任!是給你機會立威啊!小江,不,江科長,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今天晚上我讓食堂給你開小灶,你就在辦公室寫,需要什麼資料,全科室配合你!”
配合?
江澈看著馬文才那張寫滿了“你上去了可彆忘了兄弟我”的臉,心中一片悲涼。
他需要的是配合嗎?
他需要的是一群豬隊友來把他拉下水!
“不用了,馬科。”江澈把報告拿了回來,語氣裡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疲憊,“我回家自己看。”
說完,他不再理會任何人,徑直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起東西,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提前十分鐘,下班了。
這天晚上,江澈徹夜未眠。
他沒有研究那份報告裡錯綜複雜的人員關係和曆史遺留問題,而是在燈下,苦苦思索著一個前無古人的課題:如何寫出一篇既顯得自己認真讀過,又通篇都是廢話,毫無見地,甚至顯得有些愚蠢的閱後感。
寫得太好,是自尋死路。
寫得太爛,比如寫“林場應該種蘋果樹”,又顯得太刻意,會被周國華那種人精一眼看穿是在演戲。
這其中的分寸,比在鋼絲上跳舞還難把握。
最終,在薅掉了十幾根頭發後,江澈悟了。
他找到了官場文章的終極奧義——不說人話。
他通篇使用最宏大的詞彙,什麼“站在曆史的高度”、“把握時代的脈搏”、“打好組合拳”、“下好一盤棋”,把所有問題都歸結於“思想認識不夠高,體製機製不夠順”。至於具體怎麼辦?一字不提。
這篇三百字的閱後感,每一個字都認識,但連在一起,就是一團毫無信息量的漿糊。
完美。
江澈看著自己的“傑作”,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為了不上班,他已經開始主動加班了,這世界真是充滿了諷刺。
第二天,江澈關掉了鬨鐘,硬生生在床上躺到八點二十五,才慢悠悠地起床。
當他頂著兩個黑眼圈,踩著八點三十五分的點,晃進縣委辦綜合科辦公室時,整個空間瞬間安靜了下來。
早晨的辦公室,本該是電話聲、鍵盤敲擊聲、同事間的問好聲交織成的交響樂,但此刻,所有的聲音都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掐斷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裡的活,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門口。
遲到。
在縣委辦這種地方,遲到五分鐘,性質約等於在戰場上臨陣脫逃。
馬文才正端著茶杯,準備開始他一天的工作,看到江澈的身影,他手一抖,滾燙的茶水灑了一手,他卻渾然不覺。他的臉先是漲紅,然後變得鐵青,最後化為一片煞白。
“江……江澈同誌,你……”馬文才的聲音都變了調,他快步走到江澈麵前,想把他拉到一邊,可江澈卻像沒事人一樣,徑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早上好啊,各位。”江澈甚至還心情頗好地跟大家打了個招呼,臉上帶著一絲沒睡醒的慵懶。
“馬科,不好意思啊。”他放下包,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解釋道,“昨晚看報告看得太晚,睡過頭了。”
這個理由,在縣委辦簡直就是個笑話。誰不是經常加班到深夜?誰第二天不是照樣打了雞血一樣準時到崗?
用“加班”當“遲到”的借口,這是在侮辱所有人的職業精神。
辦公室裡,已經有人發出了壓抑的、帶著輕蔑的嗤笑聲。
馬文才感覺自己的天都快塌了。他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完了,全完了。這小子昨天還穩如泰山,怎麼睡了一覺就瘋了?
江澈卻不管這些,他施施然地從抽屜裡拿出自己那篇“傑作”,整理了一下,朝著樓上走去。
書記辦公室。
周國華正在看一份文件,錢秘書站在一旁。
江澈敲門進去,將那張紙雙手遞上:“書記,這是我寫的一點不成熟的想法。”
周國華“嗯”了一聲,接過來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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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一眼,他的眉頭就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江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周國華的表情了!有效果!這種空話套話連篇的文章,果然引起了對方的反感!
周國華很快看完了,他把那張紙放到一邊,沒有做任何評價,隻是抬起頭,平靜地看著江澈:“昨晚沒休息好?”
“是,看了點東西,睡得晚了。”江澈低著頭,故意露出一副精神不濟的樣子。
“年輕人,要注意身體。”周國華的語氣聽不出喜怒,“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江澈如蒙大赦,趕緊退了出去。
他一走,錢秘書就忍不住開口了:“書記,這份東西……”
“假大空,言之無物。”周國華的評價很直接。
錢秘書點了點頭,他也是這麼看的。這完全不像江澈之前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