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一份不存在的方案,縣長的“空城計”
電話那頭的聲音,客氣、標準,卻像一把淬了冰的錐子,精準地紮進了江澈的耳膜。
大腦有那麼一瞬間的空白,仿佛所有的思緒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抽乾了。他握著手機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冰冷的機身硌得骨節生疼。
方案?
孫縣長看了方案?
他怎麼看到的?
江澈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自己另一隻手,那個牛皮紙文件袋還好端端地提在手裡,封口完整,帶著他一夜未眠的體溫。裡麵的那份最終版報告,是他親手打印、親手裝訂,從未離開過視線。
難道……是那份被他親手送進碎紙機的初稿?
不可能。縣委辦的碎紙機是德國進口的,粉碎效果堪比齏粉,就算是神仙也拚不回來。
那麼,是周書記提前和孫縣長通過氣了?更不可能,周國華的性格,在沒有拿到成熟方案之前,絕不會輕易透露風聲。
一個個猜測在腦海中閃電般劃過,又被他一一否決。他的心跳在最初的驚駭之後,反而慢慢平複下來,一種熟悉的、被卷入漩渦中心的疲憊感湧了上來。
“喂?江科長,您在聽嗎?”電話那頭,縣長辦公室的人見他半天沒回應,又追問了一句。
“在聽。”江澈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波瀾,隻是帶著熬夜後特有的沙啞,“不好意思,剛才有點走神。你說的方案,是哪個方案?我昨晚就是幫書記整理了一下思路,寫了點不成文的東西,算不上正式方案吧?”
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用一個問句,把皮球巧妙地踢了回去。同時,他將這份“東西”的性質,定義為“不成文的”、“非正式的”,最大限度地降低了它的重要性。
電話那頭顯然沒料到他會這麼回答,頓了一下,語氣有些含糊:“就是……就是關於林場改革的那個……新思路的方案。”
含糊,就代表著心虛。
江澈明白了。
孫誌國在詐他。
或者說,孫誌國在用一出“空城計”。
他知道有“新思路”這件事,但他並不知道具體的方案內容。他今天這頓早飯,這次截胡,以及這通電話,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從自己嘴裡,套出那份他還未曾見過的方案。
至於消息的來源……江澈的腦海裡,浮現出林場場長陳建軍那張布滿褶皺、寫滿焦慮的臉。
除了自己和周書記,昨晚在場的,就隻有他了。一個被逼到絕境的人,為了抓住救命稻草,在拜完縣委書記的碼頭後,再去向縣長求援,甚至透露一些“內部消息”來增加自己的籌碼,這完全合乎情理。
但陳建軍知道的,也僅僅是“賣空氣”這個離奇的概念,他絕不可能知道自己連夜寫出的那份報告的具體內容。
想通了這一層,江澈心裡那塊懸著的石頭,反而落了地。
怕的不是對手出招,怕的是看不清對手的招數。現在孫誌國的底牌已經亮了,那接下來,就該輪到自己出牌了。
“哦,你說那個啊。”江澈的語氣變得輕鬆起來,甚至帶上了一點自嘲的笑意,“那都是我昨晚犯迷糊,胡亂想的一些東西,不成體係,上不了台麵。等我跟書記彙報完了,有了正式的東西,我第一時間給您送過去。”
他這話,滴水不漏。既承認了有“新思路”這回事,滿足了孫誌國的好奇心,又以“不成體係”、“需要向書記彙報”為由,名正言順地拒絕了透露具體內容。同時,一句“第一時間給您送過去”,姿態擺得極低,給足了縣長麵子。
電話那頭的人顯然也無話可說了,隻能客氣地應了幾句“好的好的,那我們等您消息”,便掛斷了電話。
清晨的陽光,已經越過遠處樓房的剪影,灑在了縣委大院的梧桐樹梢上。江澈站在原地,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一場沒有硝煙的交鋒,在兩通電話和一碗餛飩之間,悄然結束。
他感覺自己不像個秘書,倒像個周旋於兩大門派之間的說客,心力交瘁。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文件袋,原本覺得完美無缺的方案,此刻在他眼裡,又多了一層更深的含義。它不再隻是一份工作報告,它是一座橋,一座他為周國華和孫誌國搭建的,通往“合作共贏”的橋。
他加快腳步,走進了對麵的縣委家屬院。
周國華的家在二樓,江澈上去的時候,書記的愛人正在廚房裡忙碌,一股小米粥的香氣飄了出來。
周國華已經穿戴整齊,正在客廳裡看早間新聞。看到江澈,他一點也不意外,隻是指了指沙發:“來了?吃了沒?”
“在外麵吃過了。”江澈將文件袋雙手遞了過去,“書記,您要的東西,我整理出來了。”
周國華接過文件袋,沒有立刻打開,而是上下打量了江澈一番,眉頭微皺:“熬了一夜?年輕人,要懂得愛惜身體,工作是乾不完的。”
“沒事,年輕,扛得住。”江澈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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