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我們是來給你們報個喜訊的。”林曉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清晰而有力,“縣裡的周書記今天早上親自下了命令,要馬上給咱們雲頂村修一座新橋!施工隊很快就要上來了!”
院壩裡,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擇菜的聲音停了,聊天的聲音沒了,連風似乎都靜止了。
那幾個老人,全都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他們的臉上,是全然的、徹底的茫然和不信。
過了足足半分鐘,那位最年長的老人,才顫巍巍地放下手裡的菜葉,渾濁的眼睛裡,慢慢滲出了一點光。“女……女娃子,你莫要哄我們這些老骨頭哦。這話,我們聽了不止一回了……”
“這次是真的!”林曉急了,她從包裡拿出工作證,舉到老人麵前,“您看,這是我的證件!周書記今天早上發了好大的火,把交通局和扶貧辦的領導都罵了一頓,下了死命令,說搶在下雨前,必須把橋修好!”
看著那紅色的證件,聽著“周書記發火”這些具體的細節,老人們臉上的茫然,漸漸被一種難以置信的激動所取代。
一位老婆婆用手捂住了嘴,肩膀開始不受控製地聳動,壓抑的嗚咽聲從指縫裡漏了出來。
那位年長的老人,嘴唇哆嗦著,他想站起來,試了兩次都沒成功。最後,他伸出那雙布滿老繭和裂口的手,抓住了林曉的胳膊,力氣大得驚人。“真……真的?我們……我們真的能有新橋了?”
“真的!千真萬確!”林曉被老人的情緒感染,眼眶也紅了。
“哇——”
老婆婆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這哭聲像一個信號,院壩裡的其他老人,無論男女,都跟著哭了起來。他們有的用袖子擦眼淚,有的捶著自己的胸口,有的仰著頭,任由淚水肆意流淌。那不是悲傷的哭,而是一種壓抑了太久太久的委屈、期盼和絕望,在瞬間得到釋放後,最原始的情感宣泄。
攝像師默默地舉起攝像機,記錄下這令人心碎又動容的一幕。
哭了許久,老人們的情緒才漸漸平複。那位年長的村長,擦乾了眼淚,他拉著林曉的手,鄭重地問:“女娃子,你告訴我們,我們該謝謝誰?是周書記嗎?”
林曉想起了李建軍的叮囑,也想起了自己打聽到的那些隻言片語。她搖了搖頭,輕聲說:“周書記是拍板的人,當然要謝。但我們聽說,能讓書記知道這件事,是因為縣委辦有位年輕的乾部,他馬上就要調到省城去了,臨走前,還在惦記著咱們村裡的這座橋,惦記著大家夥兒。”
“一個要走的年輕乾部?”村長愣住了,“他叫啥子名字?我們沒見過他啊。”
“他姓江。”林曉隻說了這一個字。
村長默默地念叨著這個姓氏,院壩裡的其他人也跟著小聲念叨。
“江……江乾部……”
夜幕降臨,山裡的氣溫驟降。在村長家昏暗的煤油燈下,雲頂村所有還走得動的老人,都聚集在了這裡。
白天的激動過後,他們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我們……我們拿什麼去謝謝人家啊?”一個老人打破了沉默,“我們這窮山溝,要錢沒錢,要東西沒東西……”
所有人都低下了頭。他們能拿出的,隻有地裡種的紅薯和土豆。
村長坐在主位上,一直沒說話。他手裡摩挲著一杆用了幾十年的旱煙槍,煙鍋裡沒有煙葉,他隻是反複地摩挲著。
過了很久,他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把旱煙槍在桌上重重一頓。
“錢財,我們沒有。但是,我們有心。”他的聲音沙啞而堅定,“我聽我爺爺說過,以前的老百姓,要是遇上了真正為民做主的好官,就會湊錢,給他做一把‘萬民傘’。”
“萬民傘?”年輕一點的人,已經不知道這是什麼了。
“對。”村長渾濁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種莊嚴的光芒,“用最好的竹子做骨,用各家各戶能找出的、最好的紅布拚成傘麵。傘麵上,要寫上我們全村人的名字。送傘,就是告訴當官的,我們這些老百姓,願意在他頭頂,為他撐起一片天,給他遮風擋雨。”
他環視著眾人,一字一句地說道:“那位江乾部,為我們這些素不相識的老骨頭,辦了這麼大的事。我們沒法給他遮風擋雨,但我們可以把這份心意,送到他手上。讓他知道,我們雲頂村的人,記著他的好!”
昏黃的燈光下,所有人都被村長的話點燃了。
“對!做萬民傘!”
“我家還有我閨女出嫁時剩下的一塊紅布頭!”
“我家有!我櫃子底下壓著一塊,一直沒舍得用!”
“做傘骨的竹子,我去砍!我們後山那片紫竹林,最是堅韌!”
十幾戶被世界遺忘的老人,在這一刻,仿佛重新找回了生命的尊嚴與力量。他們翻箱倒櫃,將自己壓在箱底、最為珍視的一點點紅色布料,全都拿了出來,彙集在桌上。
那是一堆顏色深淺不一、材質各不相同的布塊,有的甚至已經褪色發白。但在此刻,它們是這個村莊,所能獻出的,最貴重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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