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靜得可怕。
那台老舊空調的送風聲,此刻聽起來都格外清晰,像是一頭困獸在低沉地喘息。十幾道目光,或明或暗,或同情或戲謔,像無數根看不見的細線,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將江澈牢牢地捆縛在原地。
他感覺自己不是來報到的,而是來奔喪的。
不,奔喪都沒這麼尷尬。這感覺,更像是動物園裡新來的猴子,被管理員一腳踹進了虎山,籠子外麵還圍滿了嗑瓜子的遊客。
主任陳森林那清瘦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卻留下了一股無形的、冰冷的氣壓,籠罩著整個辦公室。
善於刨根問底?
江澈的內心,一個麵目扭曲的小人正在瘋狂搖晃著周國華的衣領:“周書記!我謝謝您嘞!我上輩子是刨了您家祖墳嗎?您這麼給我上眼藥!我就是想找個坑把自己埋了,您非說我擅長打井是吧!”
一件擱置了五六年,誰也啃不動的硬骨頭。
這句話的分量,江澈比誰都清楚。在官場,時間是最好的過濾器,也是最可怕的腐蝕劑。能被擱置五六年的案子,要麼是水深不見底,牽扯了太多利益糾葛;要麼就是個無底洞,純粹的吃力不討好。
無論哪一種,對於一個想摸魚的新人來說,都等同於地獄開局。
“咳。”
副處長王翰的一聲輕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走到江澈身邊,臉上那客氣的笑容又回來了,隻是這次,笑容裡多了幾分過來人特有的、帶著些許憐憫的複雜意味。
“小江啊,彆緊張。”王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力道不輕不重,像是在安撫,也像是在提醒,“主任這是器重你,考驗你呢。年輕人,多乾點活,多啃啃硬骨頭,成長得快。”
江澈心裡冷笑,這話術,他上輩子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翻譯過來就是:小夥子,這口黑鍋你背定了,背得好以後還有得背,背不好現在就滾蛋。
他臉上卻必須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腰杆挺得筆直:“謝謝王處,謝謝主任給我這個學習鍛煉的機會!我一定全力以赴,絕不辜負領導的信任!”
聲音洪亮,態度端正,充滿了被委以重任的激動和責任感。
辦公室裡,幾個原本準備看好戲的老同誌,眼神都變了變。
這新來的,要麼是個真傻的愣頭青,要麼就是城府深到可怕的妖孽。
王翰顯然更傾向於後者,他看著江澈那張寫滿“忠誠”和“擔當”的臉,心裡那點欣賞又多了幾分。不管這小子心裡怎麼想,至少這態度,這姿態,做得滴水不漏,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行,有這個勁頭就好。”王翰點點頭,轉身朝辦公室一角的鐵皮文件櫃走去,“你跟我來。”
江澈跟在他身後,感覺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斷頭台。
他路過老李的“審判之座”時,那位剛剛喬遷新居的老同誌,正假裝專心致誌地盯著屏幕,但眼角的餘光卻一直沒離開江澈。當江澈走過時,老李的嘴唇微不可察地動了動,無聲地說了兩個字。
江澈讀懂了。
他說的是:“保重。”
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悲壯感,油然而生。
王翰在一個鏽跡斑斑的櫃子前停下,從一大串鑰匙裡找出最不起眼的一把,插進鎖孔,費力地轉了好幾圈,才伴隨著“嘎吱”一聲刺耳的摩擦聲,拉開了櫃門。
一股塵封已久的黴味混雜著紙張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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