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台機器,為什麼會在這裡?
陳森林的辦公室裡,所有的陳設都簡潔而現代,唯獨這台二十年前的老古董,和那盆快死的鬼蘭一樣,顯得格格不入。
隻有一個解釋。
這台錄音機,就是當年許知遠用來錄音的那一台。
陳森林把它,和那盆鬼蘭一起,從許知遠的遺物裡,搬到了自己的休息室。
他是在用這種方式,紀念自己的學生?
還是在用這種方式,時時刻刻提醒自己,這樁懸案,還未了結?
江澈的視線,從錄音機,移到了旁邊的鬼蘭上。
劉敏說,這盆花,從三年前開始,就一天比一天蔫。
三年前,正是許知遠死去的時間。
劉敏還說,陳主任請了很多專家,都養不活它。
一個能把綜合一處打理得井井有條的男人,一個能一眼看穿人心,布局深遠的男人,會養不活一盆花?
江澈的嘴角,不受控製地牽起一個極淡的弧度。
他好像……有點明白了。
他再次伸出手,按下了停止鍵。
然後,他做了一個讓任何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
他按下了錄音鍵。
那個紅色的,圓形的,標著“rec”的按鍵。
錄音機發出一聲輕微的“哢噠”聲,磁帶開始勻速轉動。
江澈清了清嗓子,將嘴湊近了錄音機那小小的、內置的話筒。
他沒有說話。
他隻是用一種極輕的、幾乎隻有氣流的聲音,對著話筒,吹了一口氣。
“呼——”
那聲音,模仿著磁帶開頭的那陣風聲,空洞,悠長。
然後,他才用一種平靜到近乎冷漠的語調,緩緩開口,仿佛在念一首詩。
“風停了。”
“線也斷了。”
“放風箏的人,回家了。”
說完這三句話,他立刻按下了停止鍵。
然後,他將磁帶倒回開頭,按下了播放鍵。
錄音機裡,先是傳來那陣熟悉的、屬於許知遠的、呼嘯的風聲。
緊接著,是江澈剛剛錄進去的、模仿的風聲。
兩陣風聲,無縫銜接。
然後,是許知遠那句“如果……你正在聽這盤磁帶……”。
再然後,是江澈那句“風停了,線也斷了,放風箏的人,回家了。”
一段屬於死者的獨白,和一段屬於生者的囈語,被剪輯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種詭異的、跨越時空的對話。
江澈靜靜地聽著。
他聽完了一遍,又倒回去,聽了第二遍。
他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種如釋重負的、帶著幾分自嘲的笑容。
他知道,這份報告,該怎麼寫了。
他站起身,在休息室裡踱了兩步,最後走到了那盆枯萎的鬼蘭麵前。
他伸出手,輕輕碰了一下那光禿禿的、像枯柴一樣的根莖。
“你不是被嚇到了。”他輕聲說,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那盆花說,“你隻是……在等風來。”
說完,他轉身走出休息室,回到了外麵的辦公區。
他沒有去動陳森林那張巨大的紅木辦公桌,而是從角落裡,找來了一張小小的便簽紙,和一支最普通的黑色簽字筆。
他坐回椅子上,將便簽紙平鋪在茶幾上,擰開了筆帽。
他沒有絲毫猶豫,在那張小小的紙片上,寫下了兩行字。
寫完,他將筆帽蓋好,把便簽紙對折,然後起身,走到了主任那張巨大的辦公桌前。
他沒有把紙條放在桌子正中央,而是將它,輕輕地,壓在了那盆香氣幽遠的“墨蘭”花盆底下,隻露出一個小小的角。
做完這一切,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渾身的骨頭都輕了二兩。
他看了看牆上的掛鐘,時針已經指向了午夜。
“下班。”
江澈關掉台燈,走出了這間讓他永生難忘的辦公室。
他沒有回頭。
他知道,當陳森林明天早上走進這間辦公室,當他習慣性地給他的蘭花澆水時,他會看到那張紙條。
他會打開它。
然後,他會看到上麵的那兩行字。
第一行寫著:
【許知遠說,風箏斷了線,他很難過。】
而第二行,寫的是:
【我說,風箏斷了線,是為了飛向更遠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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