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姥爺那個人,向來是剛正不阿,一身正氣!以前小姨那些占點小便宜、嚼點舌根子的無關緊要的小事兒,他老人家念著是自家親閨女,也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深究,頂多私下裡訓斥幾句。”
他話鋒一轉,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但麵對今天這種明目張膽、胡攪蠻纏、甚至是威脅勒索的無理取鬨行為,姥爺心裡跟明鏡似的!”
“他老人家分的清是非,看得清對錯!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他怎麼可能含糊?肯定是站在咱們這一邊啊!”
劉文宇這番話,如同定心丸,瞬間撫平了母親眉宇間最深的褶皺。
孫巧雲了解自己的父親,知道兒子說的沒錯。父親或許平時沉默寡言,但在原則問題上,從來都是鐵麵無私,絕不會偏袒胡鬨的一方。
連旁邊一直悶著頭試圖扶起門板的劉大山,也停下了動作,直起腰,認真地看向兒子,渾濁的眼睛裡透出詢問和一絲期待。
他作為女婿,有些話不好說,但心裡何嘗不盼著老丈人能主持公道?
見父母都凝神聽著,劉文宇不再賣關子,當下便把他之前如何繞道去姥爺家,如何送上強身健體丹,以及後來如何提起與張仕田衝突的經過,原原本本,仔仔細細地對爹娘說了一遍。
他描繪著姥爺孫明遠起初聽到消息時,臉上笑容瞬間消失,轉為深沉的無奈和慍怒;複述著姥爺如何猛地磕打煙袋鍋,那“梆梆”的聲響裡蘊含的怒氣;尤其是重點強調了姥爺那時斬釘截鐵、毫不含糊的話語:
“姥爺當時就說了,”劉文宇學著姥爺那帶著怒意卻異常堅定的語氣。
“‘三娃子,不用說了!他們家那點德行,我們心裡門兒清!那就是一家子喂不熟的白眼狼!隻知道索取,不知道感恩!’”
聽到“白眼狼”這三個字從兒子口中複述出來,劉母孫巧雲身子微微一顫,眼圈瞬間就紅了。
這不是委屈,而是多年來積壓在心底的酸楚。父親的話,印證了她多年的隱忍和付出並非毫無價值,也徹底否定了妹妹那套“劉家欠他們”的歪理。
劉大山也深吸了一口氣,胸膛微微起伏,顯然老丈人這番旗幟鮮明的話,給了他這個老實巴交的漢子莫大的支持和底氣。
劉文宇繼續說著:“姥爺還大手一揮,告訴我,‘這事兒你做得對!就該這麼辦!不用顧及我們這張老臉!’。”
“他老人家還說,‘張家那一家人,都是越給臉越覺得自己是號人物,越蹬鼻子上臉的人!這回你就給我硬氣起來,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天塌不下來!我們老兩口不糊塗!’”
“姥姥當時也在旁邊,雖然沒說話,但也默默點頭了。”
劉文宇說完,院子裡再次安靜下來。但這次的安靜,與之前孫巧鳳母子在時的壓抑死寂截然不同,也與牛德水鬨烏龍後的古怪氣氛迥異。
這是一種塵埃落定、雲開月明的寧靜,帶著一種卸下重擔後的輕鬆和暖意。
夕陽的餘暉灑滿小院,將三人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劉母孫巧雲抬手,用有些粗糙的手背迅速抹了下眼角,再抬起頭時,臉上雖然還有一絲疲憊,但那雙總是帶著溫和忍讓的眼睛裡,卻多了幾分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堅定。
她長長地、緩緩地吐出了一口積鬱在胸中的濁氣,仿佛將多年來因妹妹一家而產生的憋悶和委屈,都隨著這口氣徹底吐了出去。
“爹……爹他老人家,心裡都明白……”她喃喃著,聲音有些哽咽,但更多的是釋然,“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啊……”
劉大山走到老伴身邊,沉默地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後背。這個不善言辭的莊稼漢,用他最質樸的方式表達著支持和安慰。
然後,他轉向兒子,重重地點了點頭,隻說了兩個字:“好!好!”
這簡單的兩個字,包含了太多的情緒——對兒子處事周全的讚許,對老丈人深明大義的感激,以及對未來不再受那家子糾纏的期盼。
劉文宇看著父母如釋重負的神情,心中最後一點因剛才強硬手段而產生的細微波瀾也徹底平複了。
他知道,經過今天這一場風波,再加上姥爺姥姥的明確態度,這個家,以後不會再被所謂的“親戚”道德綁架,父母也能活得更加輕鬆自在一些。
他彎腰,和父親一起,將那扇被牛德水踹倒的院門板徹底扶了起來,暫時靠牆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