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晨抬起的手,就那麼停在了距離那扇斑駁木門一厘米的半空中。
指尖的空氣,似乎都因為門後那兩股糾纏了三十年的詭異力量而變得粘稠。
封口,與守護。
一道是來自外部的強力壓製,另一道,則是源於內心的自我囚禁。
係統冰冷的提示,揭示了一個殘酷的真相:眼前這個叫陳景和的老人,不僅是秘密的囚徒,更是秘密的獄卒。他用自己殘存的意誌,為那個足以吞噬一切的秘密,築起了一道最後的壁壘。
強行攻破,隻會導致玉石俱焚。
蘇晨緩緩收回手,指節因為用力的克製而微微發白。他退後半步,重新審視著眼前這扇破舊的木門。它不再是一扇門,而是一個潘多拉魔盒的蓋子。
他不能用錘子砸開它,隻能像個最耐心的鎖匠,找到那根最合適的鑰匙,輕輕轉動。
他調整了一下呼吸,將所有的鋒芒都收斂起來,臉上重新掛上了那種人畜無害、甚至帶點靦腆的笑容。然後,他抬起手,用指關節在門上輕輕叩擊了三下。
“咚,咚,咚。”
聲音不大,在寂靜的樓道裡卻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試探性的禮貌。
門內沒有任何回應。
但蘇晨能感覺到,那股死灰色的氣運,波動了一下。
他沒有再敲,隻是耐心地等待著。
過了足足一分鐘,門後才傳來一陣緩慢而沉重的、拖著腳走路的摩擦聲。緊接著,“吱呀”一聲,木門被拉開一道僅容一人側身的縫隙。
一隻渾濁而警惕的眼睛,從門縫裡露了出來,審視著蘇晨。
門後的人,比蘇晨想象中還要枯槁。他的頭發花白而稀疏,淩亂地貼在頭皮上,臉上布滿了深刻的皺紋,不是歲月雕刻的痕跡,更像是被長久的痛苦和恐懼榨乾了所有生命力後留下的溝壑。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舊汗衫,佝僂著背,整個人散發著一種與周遭環境融為一體的黴味。
他就是陳景和。
那雙眼睛裡,沒有老年人常見的溫和或遲鈍,隻有一種長年累月緊繃著神經的警覺,像一隻受過驚嚇的林中老獸。
“你找誰?”陳景和的聲音沙啞乾澀,像兩塊粗糙的石頭在摩擦。
“您好,請問是陳景和陳老師嗎?”蘇晨的語氣放得極為謙和,身體微微前傾,擺出一個晚輩的姿態。
陳景和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縮了一下,警惕更濃了:“我不姓陳,你找錯人了。”
他說著,就要關門。
【目標:陳景和。】
【言靈記錄:“我不姓陳,你找錯人了。”】
【真實意圖解析:謊言。觸發“守護咒縛”第一層防禦機製——身份隔絕。試圖切斷與外界的一切關聯,驅逐任何可能觸及秘密的威脅。】
“哎,陳老師您彆急。”蘇晨連忙伸出一隻手,擋在了門板上,臉上露出誠懇的笑容,“我沒彆的意思,我是史誌辦的,我叫蘇晨。”
“史誌辦?”陳景和念叨著這三個字,眼神裡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情緒,但隨即被更深的警惕所覆蓋,“我不認識什麼史誌辦,早就沒關係了。你走吧。”
他的手在門後用力,想要把門關上。
蘇晨的手穩穩地擋在那裡,沒有用太大的力氣,卻讓門無法再關上一分一毫。
“陳老師,我真是來拜訪您的。”蘇晨的語氣依舊溫和,卻在話裡埋下了鉤子,“是趙主任托我來的,趙副主任,以前您單位的,現在退休了,就住城東養鴿子那位。”
“老趙?”陳景和關門的力道鬆了一些,眼神裡的警惕出現了一絲裂痕。
“對,趙主任聽說我來老城區辦事,特意讓我來看看您,說您是他當年的老領導,讓我務必代他問聲好。”蘇晨順水推舟,把瞎話編得滴水不漏。
陳景和沉默了,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蘇晨,似乎在分辨他話裡的真偽。
蘇晨坦然地與他對視,眼神清澈,笑容真誠,完美地扮演著一個熱心腸的後輩。
僵持了半晌,陳景和終於還是鬆開了門把手,沙啞著嗓子說了一句:“進來吧。”
他轉身,拖著沉重的步子往裡屋走,甚至沒有再看蘇晨一眼,仿佛讓他進來,已經耗儘了他全部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