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穿過廉價的出租屋窗簾縫隙,在書桌上投下一道狹長而明亮的光斑。
蘇晨一夜未眠。
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張父親的舊照片,連同那份寫滿了“陽光政務”構想的草案,一起收進了抽屜的最深處,用一本厚厚的《政策法規彙編》壓住。仿佛這樣,就能將那份足以掀翻江城的仇恨與野心,暫時封存起來。
“藍河檔案室”。
這五個字,像一枚深埋在腦海裡的定時炸彈,他知道,在沒有足夠的力量之前,絕不能輕易觸碰。
昨夜的驚濤駭浪,並未讓他迷失。恰恰相反,當滔天的情緒退潮後,留下的,是前所未有的冷靜與清晰。複仇的道路,不再是黑暗中模糊的摸索,而是一條需要精心鋪設、步步為營的漫長軌道。
而那份“陽光政務”計劃,就是他擺上軌道的第一顆,也是最重要的一顆道釘。
洗漱,換上乾淨的白襯衫,鏡中的年輕人眼神平靜,與每一個奔赴工作崗位的普通公務員,並無二致。隻是那平靜的眼底深處,藏著一座正在蘇醒的火山。
……
市政府辦公廳,秘書一科。
早晨的辦公室,總有一種獨特的、屬於體製內的味道。是打印機預熱的墨粉味,是保溫杯裡泡開的茶葉味,也是人與人之間,那份心照不宣的、微妙的氣場混合。
“小蘇,早啊。”
“早,劉姐。”
蘇晨微笑著和幾位同事打過招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切如常。之前那份關於違建項目的調研報告,為他贏得了科長趙林的賞識,也讓他在科室裡徹底站穩了腳跟。那些若有若無的排擠和輕視,早已煙消雲散。
他剛坐下,就注意到辦公室裡多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氛。幾個女同事的目光,總是不經意地飄向角落裡的一個位置。
蘇晨順著她們的視線看過去。
那是一個他之前沒怎麼留意的年輕人,大約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深灰色西裝,手腕上露出一截銀色的名表。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忙著打水、擦桌子,而是坐姿筆挺,手裡捧著一本封麵是外文的精裝書,看得十分專注。
那個人,似乎察覺到了蘇晨的目光,抬起頭,隔著幾張辦公桌,對他禮貌性地點了點頭。他的笑容很標準,像是用尺子量過,但眼神裡卻透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審視,仿佛在打量一件物品,而不是一個同事。
【目標:吳宇。】
【氣運狀態:青中帶金官運順遂,得貴人扶持)。】
【關聯言靈:優越感光環被動)。】
係統麵板在蘇晨眼前一閃而過。
吳宇。蘇晨想起來了,是前兩周剛從下麵區縣的招商局調上來的,據說筆杆子很硬,是作為重點培養對象進的秘書一科。
正想著,科裡的老大哥張遠湊了過來,壓低聲音說:“小蘇,看見沒,吳宇。咱們科室新來的‘狀元郎’。”
“狀元郎?”
“可不是嘛。”張遠撇撇嘴,語氣裡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人家可是哈佛畢業的高材生,回來就進了區裡,他舅舅,是王振華副市長。”
王振華。
這三個字像一根針,輕輕刺了蘇晨一下。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掩飾住眼神裡一閃而過的寒意。
“聽說他在區招商局的時候,一個人扛起了好幾個大項目,報告寫得連市長都誇過。”張遠繼續“科普”道,“來咱們這兒,估計就是鍍個金,下一步不是副科就是外放當個實權部門的副職了。跟咱們不是一個賽道的。”
蘇晨點點頭,表示了解。他能聽出張遠話裡的意思,這是在提醒他,吳宇背景深厚,能力出眾,是科室裡另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讓他心裡有個數。
蘇晨的目光再次投向吳宇。對方已經放下了書,正跟旁邊一位同事說話。他語速不快,但字裡行間總會夾雜一兩個英文單詞,比如“這個case的topevedesign”或者“我們要考慮它的synergyeffect”,顯得既專業,又……刻意。
這就是“優越感光環”嗎?蘇晨覺得有些好笑。這是一種被動的言靈,不斷向周圍散發著“我很牛,你們不行”的信號,試圖在無形中確立自己的領袖地位。
可惜,這種東西對蘇晨無效。他現在的心思,全在那份即將呈給趙林的計劃書上。
上午九點半,蘇晨看準時機,拿著自己通宵完善好的方案,敲開了科長趙林的辦公室門。
“科長,關於那個優化營商環境的宣傳方案,我有點不成熟的想法,想跟您彙報一下。”
趙林正在批閱文件,聞言抬起頭,指了指對麵的椅子:“坐下說。你那個違建報告搞得不錯,思路很活,我正想聽聽你對這個‘一號工程’有什麼新點子。”
蘇晨將那份薄薄的、卻字字千鈞的方案遞了過去。
“我給它取名叫‘陽光政務’全媒體監督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