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在寫方案，他是在編織一張網。
一張用吳宇自己的驕傲和學識做成的網。
他將吳宇那些空洞的概念，用更多、更複雜、更華麗的空洞概念去填充、去注解。他把吳宇那個一米高的台子，硬生生給加蓋到了十米。
整個晚上，辦公室裡隻有他一個人。鍵盤的敲擊聲清脆而富有節奏，像一個不知疲倦的工匠，正在精心打磨一件“藝術品”。
……
第二天一早。
蘇晨特意比平時晚到了十分鐘。
他眼下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青黑，頭發也有些微的淩亂，手裡拿著一杯滾燙的豆漿，臉上掛著奮鬥了一夜後特有的、混雜著疲憊與亢奮的神情。
他一進門，吳宇的目光就掃了過來。
“蘇晨，方案弄得怎麼樣了？”吳宇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頭也沒抬，隻是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仿佛在提醒蘇晨，他已經等候多時。
“弄好了，吳哥！”蘇晨快步走過去，將一遝還散發著墨香的、厚達二十頁的報告，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吳宇的桌上。
吳宇的眉頭幾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他原本以為蘇晨最多能寫出七八頁，沒想到居然有這麼厚。
“吳哥，您先過目。”蘇晨搓了搓手，臉上帶著一絲忐忑和期待，“我昨晚回去之後，把您的那份《思考》拜讀了十幾遍，真的是越讀越心驚，越讀越佩服！您站的高度，實在是……太高了！”
吳宇的嘴角微微上揚，他拿起了報告。
蘇晨沒有給他自己看的時間，而是像一個急於向老師展示自己學習成果的學生，滔滔不絕地解說起來。
“吳哥，您看這裡，您提出的‘第三方評估機構’，我順著您的思路往下想，覺得光引入還不夠，必須給它製度化、模型化！我鬥膽借鑒了一點國外政府績效評估的經驗，設計了這個‘動態評估模型’，您看，這樣是不是就讓咱們的評估體係顯得更……更soid堅實）了？”
吳宇的目光落在那些他自己都沒完全搞懂的“kpi”、“360度反饋”上，眼神裡閃過一絲滿意。
“還有這裡！”蘇晨的手指又滑到了下一頁，“您說‘toneeting’，簡直是神來之筆！我昨晚查了一夜的資料，發現這種模式的核心在於構建一種全新的政民溝通paradig範式）！所以我把它升級成了‘全場景沉浸式政民互動平台’，您看這個名字怎麼樣？我覺得特彆能體現您這個創意的顛覆性！”
“嗯，不錯。”吳宇矜持地點了點頭，但眼中的欣賞已經藏不住了。
“最絕的還是您對‘紅黑榜’的優化！”蘇晨的語氣已經帶上了崇拜，“‘營商環境動態評估榜’，這個名字既中性又專業，一下子就把格局打開了！我按照您的指示，設計了一套完整的指標體係，這樣一來，就算有部門對評估結果有異議，我們也可以用數據說話，讓他們無話可說！這完全就是用科學和理性，來化解可能出現的矛盾！吳哥，您這招真是太高了！”
【叮！】
【“捧殺咒縛”效果強化！】
【目標“自負枷鎖”已升級，目標對自我能力的認知出現顯著正向偏差。】
蘇晨的腦海裡，係統的提示音清脆悅耳。
他看到，吳宇頭頂那圈青金色的“優越感光環”，猛地膨脹了一圈，光芒璀璨，甚至有些刺眼。
吳宇徹底被取悅了。
他快速地翻閱著報告，蘇晨的每一處“發揮”，都精準地撓在了他的癢處。那些他自己隨口拋出的、半生不熟的概念，被蘇晨用一種他極為受用的方式，給包裝得金碧輝煌、無懈可擊。
他覺得蘇晨這個年輕人，簡直是自己的知音！雖然沒什麼原創能力，但理解和執行能力堪稱一流！
“不錯，蘇晨。”吳宇終於抬起頭，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讚許，“你沒有讓我失望。雖然在一些細節的表述上還略顯稚嫩，但總體上，很好地領會了我的戰略意圖。”
他站起身，將那份厚厚的報告拿在手裡，在辦公室裡踱了兩步，仿佛已經看到了這份報告擺在市長案頭時，領導們那驚豔的表情。
“行了，這份報告我收下了。”吳宇拍了拍蘇晨的肩膀，語氣裡帶著一絲上位者對下屬的期許，“後續的彙報工作，你就不用參與了。好好乾，我看好你。”
說完，他拿著那份足以當板磚用的報告，整理了一下自己名貴的西裝領帶，昂首闊步地朝著科長趙林的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裡的其他人，看著這一幕，神情複雜。在他們看來，蘇晨不僅功勞被搶，還被徹底邊緣化了。
蘇晨則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座位，端起那杯已經有些涼了的豆漿，輕輕喝了一口。
甜的。
他看著吳宇推開科長辦公室門的背影，眼神平靜。
好戲，現在才剛剛開場。
他很想看看，當科長趙林，那個經驗老到、務實得近乎狡猾的“老狐狸”，看到這份華麗到不切實際的“藝術品”時，會是怎樣一副精彩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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