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晨一封封地看下去,神情越來越專注。
他的筆記本上,也開始出現密密麻麻的字跡。他沒有去記錄那些情緒化的控訴,而是像一個最嚴謹的偵探,在海量的信息碎片中,尋找著那些被反複提及的、客觀存在的核心要素。
他列出了一個表格。
表格的第一列是“信件編號”,第二列是“當事人姓名”,第三列是“核心訴求”。
而在第四列,他寫下了“共同指向”。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辦公室裡的人來了又走,窗外的陽光從燦爛變得柔和。蘇晨始終保持著那個姿勢,仿佛與周圍的世界隔絕了。
吳宇偶爾抬起頭,看到蘇晨那副“埋頭苦乾”的傻樣,心中便多一分輕蔑。在他看來,這些信裡的東西,無非就是哭窮、叫苦、謾罵,看再多遍,也隻是在重複吸收負能量而已。真正的關鍵,在於“跳出問題看問題”,在於高屋建瓴的“政治手腕”。
蘇晨這種做法,是典型的學生思維,是“隻見樹木,不見森林”。
然而,他並不知道,在蘇晨的視野裡,一片由無數細節構成的、脈絡清晰的“森林”,正在緩緩浮現。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當蘇晨看完最後一封信,合上筆記本時,窗外的天色已經染上了橘紅色的晚霞。
辦公室裡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隻剩下他和還在假裝研究文件的吳宇。
蘇晨的筆記本上,已經畫出了一張簡易的人物關係圖和時間線。
所有的線索,所有的“怨氣咒縛”,在經過梳理之後,都奇跡般地指向了幾個共同的節點。
其中一個,是一個名字。
——“張大軍”。
這個名字,在超過三十封信裡被提及。他不是開發商老板,也不是什麼部門領導。他的身份,是當年開發商設在拆遷現場的“項目協調辦公室”的主任。
幾乎所有的拆遷戶都提到,當初就是這個叫張大軍的人,笑容滿麵地給他們端茶倒水,拍著胸脯向他們保證,給他們許下各種口頭承諾。也是這個人,在樓盤爛尾之後,第一個人間蒸發,辦公室人去樓空。
他是所有矛盾的最初接觸點,是所有謊言的直接傳達者。
找到了他,就等於找到了解開整個事件的第一把鑰匙。
蘇晨的目光,落在了筆記本的另一處。
那是一個日期。
“五年前,六月十二日。”
這個日期,同樣被反複提及。那一天,是開發商承諾的、最後一次解決問題的期限。據信中描述,那天,上百名拆遷戶聚集在項目部門口,等著開發商和區裡的領導來開協調會。
然而,他們等來的,不是領導,而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以及項目部大門上那把冰冷的鐵鎖。
從那天起,所有的溝通渠道,都被徹底切斷。
那場傾盆而下的暴雨,澆滅了他們最後的希望,也點燃了他們最深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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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晨的指尖,在“張大軍”這個名字和那個日期上,輕輕敲擊著。
吳宇的策略是“求穩”,是向上看,是去揣摩領導的心意。
而蘇晨的策略,截然相反。
他要向下,再向下,一直沉到最底層的淤泥裡,去找到那根最不起眼的、牽動了所有脈絡的線頭。
他拿起筆,在“張大軍”這個名字上,重重地畫了一個圈。
吳宇此時終於裝不下去了,他伸了個懶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蘇晨桌上那攤材料,隨口問道:“怎麼樣,小蘇,看了半天,有什麼想法沒有?是不是感覺頭都大了?”
蘇晨抬起頭,臉上適時地露出疲憊而迷茫的神情:“是啊,吳哥。太亂了,每個人說的都不一樣,感覺千頭萬緒,都不知道該從哪兒下手了。”
“我早就跟你說了,不能這麼乾。”吳宇的優越感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他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教訓道,“行了,你也彆鑽牛角尖了,早點下班吧。明天先去現場周圍轉轉,感受一下氣氛就行,千萬彆跟人多說話,聽見沒?”
“好的,吳哥,我知道了。”蘇晨順從地點頭。
吳宇滿意地哼著小曲,拎著公文包,率先離開了辦公室。
辦公室裡,隻剩下蘇晨一人。
他臉上的迷茫和疲憊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獵人鎖定目標時的冷靜與專注。
他拿出手機,打開了一個內部通訊錄軟件,輸入了“張大軍”三個字。
搜索結果,無。
他又打開了搜索引擎,再次輸入。
信息寥寥無幾,隻有幾條陳年的、關於“金碧園”項目啟動的新聞稿裡,提到了“項目辦主任張大軍”的名字。
這個人,像一顆石子沉入大海,被刻意地抹去了所有痕跡。
蘇晨的嘴角,反而微微上揚。
越是這樣,就越說明,他找對人了。
他將筆記本合上,放進自己的包裡。然後,他拿出那部隻有幾個親人號碼的私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那邊傳來一個蒼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喂?”
“老記者,是我,蘇晨。”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隨即爆發出驚喜的聲音:“哎呀!是蘇老弟!你怎麼想起給我這個老頭子打電話了?”
“有點事,想請您幫個忙。”蘇晨的聲音沉穩而平靜,“您人脈廣,我想向您打聽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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