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放這吧。”吳宇接過那疊厚厚的報告,隨手在上麵拍了拍,語氣隨意地像是在領受一件本就屬於自己的東西,“你去歇會吧,這幾天也累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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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甚至沒再看蘇晨一眼,轉身就拿著報告,像個得勝的將軍一樣,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蘇晨看著他的背影,眼底深處,一抹冷冽的笑意一閃而過。
吳宇坐回椅子上,將報告放在桌上,卻沒有立刻翻看。他先是靠在椅背上,享受了片刻周圍同事投來的、混雜著羨慕和敬佩的目光。他感覺自己此刻就像一個力挽狂狂瀾的英雄,在最後關頭,接過了那麵搖搖欲墜的旗幟。
他清了清嗓子,這才慢條斯理地翻開了報告的第一頁。
起初,他的表情是輕蔑的,帶著一種批改小學生作業般的優越感。他預想著會看到滿篇學生腔的激憤之詞,或者乾脆就是一些從網上抄來的、不知所雲的廢話。
可當他的目光掃過前兩段,臉上的輕蔑就漸漸凝固了。
再往下看,他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當他看到那些詳實到令人發指的居民受損情況統計表,看到那些附在後麵的合同複印件、醫院診斷證明的照片時,他的呼吸開始變得有些急促。
這……這小子從哪弄來這些東西的?
一股難以言喻的嫉妒,像毒蛇一樣噬咬著他的心臟。他本以為蘇晨這幾天是在辦公室裡裝死,沒想到,他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出了這麼一份東西!
這哪裡是一份失敗的作業,這分明是一份天大的功勞!
吳宇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他猛地翻到報告的最後一頁,當看到那段完整的、充滿了威脅和恐嚇的錄音文字稿時,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知道,這份報告一旦交上去,會引起怎樣的地震。這已經不是一份簡單的調研報告了,這是一把出鞘的利劍,足以將金鼎集團釘死在原地。而遞上這把劍的人,毫無疑問會得到市裡領導的青睞!
憑什麼?
憑什麼是他蘇晨?一個沒背景、沒人脈的愣頭青?
吳宇的臉色陰晴不定,嫉妒、震驚、貪婪,種種情緒在他臉上交織。
幾秒鐘後,所有的情緒都化為了一種決絕的狠厲。
他深吸一口氣,將報告重新翻回了首頁。在“報告人”那一欄,清清楚楚地寫著“蘇晨”兩個字。
吳宇的眼神變得冰冷。他將光標移動到那兩個字前麵,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片刻,然後毫不猶豫地敲下了自己的名字。
“吳宇”。
他想了想,覺得做得太絕容易引起懷疑。於是,他又在自己的名字後麵,加上了一個逗號,然後把“蘇晨”的名字跟在了後麵。
“報告人:吳宇,蘇晨”。
這樣一來,就顯得合情合理了。他主筆,蘇晨從旁協助,完美地解釋了這份報告的由來,也符合他之前“幫扶後進”的姿態。
做完這一切,吳宇感覺渾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他仿佛已經看到趙林科長讚許的目光,看到市領導在會議上點名表揚自己的場景,看到自己頭頂那道“愚蠢”的灰色烙印被耀眼的金光所取代……
他將修改後的電子版存盤,命名為《關於金碧園項目曆史遺留問題調研報告最終修訂版)》,然後又重新打印了一份。
拿著這份署著自己名字的報告,吳宇的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滿足與快意。他瞥了一眼角落裡那個正在慢條斯理收拾著桌麵,仿佛對一切都毫不知情的蘇晨,嘴角浮現出一絲憐憫的冷笑。
可憐的家夥,辛辛苦苦做了嫁衣,還對我感恩戴德。
這,就是手段。這,就是官場。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後,蘇晨的電腦屏幕上,還打開著另一個文檔。
文檔的標題是《原始報告備份》。
而在報告正文的某個不起眼的段落裡,有一行關於棚戶區建築安全隱患的評估數據。那數據被稍稍做了誇大,而在它的旁邊,有一行用最小號字體標注的備注,正靜靜地躺在那裡,等待著它的獵物。
【此數據經吳宇同誌反複核實確認,特此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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