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與趙林深談之後,蘇晨的生活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他依舊準時上下班,在科室裡微笑著麵對吳宇若有若無的挑釁,對科長趙林的關心表現得恰到好處。他泡茶,整理文件,接聽電話,將自己偽裝成一顆嚴絲合縫的螺絲釘,嵌入市府辦這台龐大而精密的機器中,看不出絲毫異常。
沒有人知道,在那副平靜溫和的麵孔下,是一片已經徹底冰封的湖。湖底,名為“王振華”的火山,正在無聲地積蓄著足以焚天毀地的熔岩。
憤怒和仇恨,若是像野火一樣燃燒,隻會迅速耗儘自己,留下一地灰燼。蘇晨選擇將它們鍛造成冰。冰是沉默的,是內斂的,卻比火更堅硬,也更懂得等待。
他在等一個機會,一個能夠近距離、不動聲色地觀察自己目標的時機。
機會在周三下午悄然而至。
市裡召開城市建設規劃工作推進會,市府辦綜合二科作為協調部門,需要派人去做會議記錄。這種活兒,耗時耗力,不出成績,向來是科室裡新人分內的工作。
“小蘇,你去一趟吧。”趙林把會議通知單遞給他,語氣平淡,“多聽多看,熟悉一下市裡的大場麵。”
蘇晨接過通知單,目光落在參會領導名單的第一個位置上——王振華。
他心中那片冰湖的湖麵,沒有一絲波瀾。
“好的,科長。”
下午兩點半,市政府大禮堂。
蘇晨提前十五分鐘到達,選了會場左後方一個最不顯眼的位置。這裡視野開闊,既能看清主席台的全貌,又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是會議記錄員的“黃金席位”。
與會人員陸續進場,偌大的會場很快便坐滿了人。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雜著香煙、茶葉和文件油墨的氣息,間或夾雜著壓低了聲音的寒暄與試探。蘇晨的目光掃過全場,在係統的視野裡,整個會場的氣運,像一片五顏六色的、躁動不安的海洋。
大部分人的氣運都是灰色或淡白色,如同海裡的浮遊生物,微弱而渺小。少數處級乾部的頭頂,則飄著一團團大小不一的淡黃色氣運,像一群群沙丁魚,謹慎地聚集在一起,形成小小的氣運漩渦。
當王振華從側門走進來時,整個“海洋”的生態瞬間被改變了。
他沒有刻意彰顯什麼,隻是穿著一身普通的深色夾克,步伐沉穩,臉上帶著一絲公式化的微笑,與身邊的人點頭致意。然而,在他出現的刹那,會場裡所有的氣運,都像是受到了某種無形引力的拉扯,不自覺地向他所在的方向微微傾斜、黯淡。
蘇晨的瞳孔微微收縮,他集中精神,將視線牢牢鎖定在主席台中央那個身影上。
【目標:王振華】
【氣運形態分析中……】
下一秒,一幅無比震撼的景象,在他的“視野”中轟然展開。
那是一頂“華蓋”。
一頂由最純粹、最凝實的金色氣運彙聚而成的巨大華蓋,懸浮在王振華的頭頂。它不像周老倒台前那種虛浮的金光,而是仿佛擁有實質,上麵甚至能看到繁複而威嚴的“權柄”紋路在緩緩流轉。華蓋垂下萬千絲絛般的金光,將他整個人籠罩其中,形成一個絕對的、不容侵犯的領域。
在這頂華蓋的照耀下,主席台上其他幾位副廳級領導的淡金色氣運,都顯得黯然失色,如同皓月旁的星辰。
這就是屬於副市長的、執掌一城權柄的“權柄金運”。強大,威嚴,令人望而生畏。
蘇晨的心,沒有絲毫動搖。他記得趙林的話,也記得係統的警告。他要找的,不是這炫目金光,而是隱藏在金光之下的……那些黑色的東西。
他屏住呼吸,將係統的解析能力催動到極致,視線穿透那層層疊疊的金色光幕,向著華蓋的根基處探去。
終於,他看到了。
在金色華蓋與王振華本體連接的根部,在那片最核心、最本源的區域,密密麻麻地纏繞著無數條黑色的絲線。
那些黑線,形態各異,散發著截然不同的汙穢氣息。
有的細如發絲,如同蛛網般黏連在金運的邊緣,散發著“貪欲”的微光。蘇晨猜測,這或許是某次不為人知的受賄,或是某頓超標的宴請。
有的粗如麻線,像一條條醜陋的疤痕,烙印在金運之上,上麵流淌著“陰私”的符文。這可能是某次人事安排上的暗箱操作,或是對某個對手的陰險構陷。
而其中,有幾條黑線,粗壯得如同纜繩,已經不再是簡單的“纏繞”,而是像惡性的藤蔓,將根須深深紮進了金色氣運的內部,汲取著權柄的力量來壯大自身,同時又無時無刻不在向外散發著濃鬱的、化不開的“怨念”與“業力”。
它們,就是王振華權勢之下的累累白骨,是他“德不配位”的鐵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