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晨看著手機屏幕上那份文檔的末尾,目光在那兩個並排的名字上停留了足足有十秒鐘。
組員:吳宇市府辦綜合二科)
組員:蘇晨市府辦綜合二科)
一個充滿了黑色幽默的安排。
蘇晨的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既沒有憤怒,也沒有意外。當王振華在大會上點名他的那一刻起,他就預料到了後續所有的可能性,而這一種,無疑是其中最符合王振華行事風格的一步。
這不是巧合,這是一條項圈。
吳宇,就是王振華套在他蘇晨脖子上的那條項圈,用來時時刻刻提醒他,誰才是主人。一根看得見的、帶著倒刺的、用來監視和掣肘的繩索。
蘇晨關掉手機屏幕,整個世界重新歸於昏暗走廊裡的寂靜。他甚至能想象出吳宇在得知這個消息時,那張會扭曲成何等幸災樂禍又洋洋得意的嘴臉。
也好。
蘇晨心裡想。把狗放在明處,總比讓它藏在暗處伺機咬人要好處理得多。
他轉身,走下樓梯,身影徹底融入了市府大樓下班後的人潮之中,像一滴水彙入江河,沒有激起半點漣漪。
……
第二天,上午八點四十五分。
市政府招待所,一處獨立於主樓之外的幽靜院落。這裡沒有市府大樓的莊嚴肅穆,白牆灰瓦,綠樹成蔭,幾棟蘇式園林風格的小樓錯落有致,看起來更像是一處療養勝地。
但蘇晨知道,越是這種看似清閒的地方,水就越深。這裡是市裡接待貴賓、處理棘手問題、進行小範圍密談的專用場所。能在這裡擁有一間長期辦公室的,無一不是某種特殊時期的權力中心。
三號樓,二樓,201會議室。
蘇晨提前十五分鐘到達。他推開那扇厚重的實木門,一股混雜著昂貴地毯、中央空調冷氣和淡淡茶香的氣息撲麵而來。
會議室不大,一張橢圓形的紅木會議桌占據了大部分空間,足以容納十幾個人。此刻,桌邊已經稀稀拉拉地坐了五六個人。
沒有人說話,隻有翻動文件的沙沙聲和陶瓷茶杯輕磕在杯托上的脆響,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禮貌而疏離的安靜。
蘇晨的到來,像一顆石子投進平靜的池塘,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向他瞥來,然後又迅速移開,仿佛隻是無意識的舉動。
但蘇晨的係統視野,卻捕捉到了這電光石火間的一切。
坐在主位左手邊第一位的,應該就是組長,市規劃局的副局長李建民。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但眼袋很重,神情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疲憊。他正端著茶杯,慢悠悠地吹著浮沫。
【目標:李建民】
【氣運形態:穩固的淡金色氣運,但邊緣泛著一層灰色。核心氣運上附著著“安穩”、“避事”的言靈烙印。】
【係統分析:一個典型的“老好人”式乾部,能力尚可,但缺乏銳氣,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王振華選來當“緩衝墊”和“傳聲筒”的完美人選。】
蘇晨心中了然。這是一個不會製造麻煩,也解決不了麻煩的組長。
李建民的對麵,坐著一個戴金絲眼鏡、神情嚴肅的中年男人,麵前攤著一張巨大的項目規劃圖紙,手指正在圖紙上緩緩移動。他頭頂的氣運,是純粹而銳利的白色,像一把出鞘的手術刀。
【目標:張偉】
【氣運形態:專業技術人員特有的“匠心白運”,氣運凝練,不受外界乾擾。】
【係統分析:市住建委總工程師,技術派,對人情世故不感興趣,隻相信數據和標準。可爭取,但極難被說服。】
這是一個潛在的變數。蘇晨暗暗記下。
而坐在張偉旁邊,正滿臉堆笑地給身邊人遞煙的,是一個體態微胖,看起來一團和氣的中年人。
【目標:錢峰】
【氣運形態:駁雜的黃色氣運,其中纏繞著數道“貪欲”的灰色絲線和“諂媚”的油光。氣運流向明顯傾向於王振華所在的方位。】
【係統分析:市國土資源局處長,王振華的親信,負責在小組裡“和稀泥”以及傳遞消息。】
果然有。蘇晨的目光一掃而過,沒有停留。
就在這時,一個充滿優越感的聲音響了起來。
“喲,蘇晨同誌,來得挺早啊。”
吳宇就坐在錢峰的下手位,他今天穿了一身嶄新的深色西裝,頭發抹了發膠,油光鋥亮,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小人得誌”的精氣神。他翹著二郎腿,身體微微後仰,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著蘇晨。
他頭頂那道“愚蠢”的灰色烙印依舊醒目,但在王振華“欽點枷鎖”的虛假氣運加持下,他自身那點可憐的氣運,竟也泛起了一層微弱的金邊,像是在劣質的黃銅上鍍了一層金粉,看起來滑稽又可笑。
“吳宇同誌也早。”蘇晨臉上露出他標誌性的、人畜無害的微笑。
“快坐,快坐。”吳宇熱情地指了指會議桌最末端,靠近門口的一個位置,“那個位置好,方便給領導們端茶倒水,也方便做會議記錄。你不是最擅長這個嘛,這可是咱們科的優良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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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不大,但足以讓在座的幾位“領導”都聽見。話語裡充滿了輕佻的暗示,既點出了蘇晨的“新人”身份,又把他定位成了端茶倒水的服務人員,同時還用“咱們科”來彰顯自己和蘇晨的不同地位。
【叮!檢測到低級負麵言靈:身份矮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