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隻持續了幾秒鐘。
很快，竊竊私語聲如同春天的野草，從各個角落裡冒了出來，壓抑，卻又頑強。
“聽說了嗎？報告被王市長整個打回來了，據說市長發了好大的火。”一個同事壓低聲音，對旁邊的人說。
“怎麼會？我看報告前麵寫得挺好的啊，問題找得那麼準。”
“問題就出在後麵，聽說是吳大組長親自‘潤色’的那部分，畫蛇添足，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不會吧？他不是市長的外甥嗎？這都能拍錯？”
“誰說不是呢？本事不大，主意不小。本來蘇晨那小子把坑都挖好了，他非要跳下去，還嫌坑不夠大，自己又刨了兩鏟土，順便把市長也拉下去了，這下好了吧，活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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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嘖，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啊。”
“豬隊友”這個詞，像一顆投入水中的石子，迅速在辦公室裡漾開了一圈圈漣漪。
人們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這個新出爐的、帶著熱氣的綽號，精準又刻薄，完美地概括了吳宇今天的全部表現。
吳宇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身體僵硬，後背挺得筆直，假裝在看桌上的文件。可那些嗡嗡作響的議論聲，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紮進他的耳朵裡。他的臉火辣辣地疼，仿佛被人當眾扇了無數個耳光。
他想發作，想站起來大吼一聲，讓他們閉嘴。可他沒有那個勇氣，也沒有那個立場。他甚至連為自己辯解一句都做不到，因為他自己都還沒搞清楚，到底錯在了哪裡。
林慧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她沒有參與議論，隻是目光複雜地瞥了一眼角落裡的蘇晨。
蘇晨正低著頭，認真地整理著自己的筆記，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那副置身事外的平靜模樣，在此時此刻，卻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神秘。
林慧忽然覺得，這整件事，就像一個精密的捕獸夾。而蘇晨，就是那個放置捕獸夾的人，他甚至沒有用誘餌，隻是把夾子放在了野獸必經的路上，然後就安靜地等待著。
而吳宇，就是那頭自作聰明的野獸，興高采烈地踩了上去。
就在這時，李建民的手機響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臉色一凜，立刻站起身，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裡接聽。
“喂，王市長……是，是……我明白了……是我們的工作做得不細致，我檢討……”
辦公室裡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雖然聽不清電話那頭在說什麼，但從李建民那愈發凝重和謙卑的表情，也能猜出個大概。
“是，您批評得對，吳宇同誌還是太年輕，考慮問題不周全……我負主要領導責任……”
聽到自己的名字，吳宇的身體猛地一顫，頭埋得更低了。
“好的，我明白……我馬上安排重寫……對，以蘇晨同誌的原稿為基礎，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部刪掉……好，好，我保證，今天下班前，給您一個乾淨、嚴謹的版本。好的，市長再見。”
李建民掛斷電話，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臉上寫滿了疲憊。
他走回會議桌前，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了那個從始至終都像個局外人一樣的蘇晨身上。
他的眼神很複雜，有審視，有驚疑，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他無視了已經麵如死灰的吳宇，徑直走到蘇晨的辦公桌前。整個辦公室的目光，都隨著他的腳步，聚焦在了蘇晨身上。
李建民用手指輕輕敲了敲蘇晨的桌麵，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力。
“蘇晨。”
蘇晨抬起頭，眼神清澈，像一個等待老師分配任務的學生。
“把你的原始報告找出來，一份沒動過的。”李建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忘了剛才那個版本。現在，我們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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