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本的封皮是深藍色的硬殼,像是八九十年代最常見的那種工作手冊。蘇晨翻開第一頁,一股陳舊紙張特有的、混合著墨水與時光的乾燥氣息撲麵而來。
扉頁上,是一行用鋼筆寫下的、雋秀而有力的字跡:
“凡有所學,皆成性格。——培根”
字如其人。僅從這一行字,蘇晨就能勾勒出一個嚴謹、自律、甚至有些刻板的知識分子形象。這與林曉君口中那個“無趣的父親”完美契合。
客廳裡安靜得隻剩下牆上掛鐘的滴答聲,以及母女二人幾乎凝滯的呼吸聲。她們的目光,像兩盞探照燈,一瞬不瞬地聚焦在蘇晨的手指和那本泛黃的日記上。三十年的等待,此刻都濃縮在了這薄薄的百十頁紙裡。
蘇晨沒有急於尋找所謂的“線索”,他隻是從第一篇日記開始,一頁一頁,緩慢而仔細地閱讀。
“一九八九年,三月五日,晴。今日帶曉君去新華書店,她看中一套《我們愛科學》,不肯走。小丫頭,誌向不小。”
“三月十二日,陰。單位組織學習,枯坐半日,所得甚少。理論脫離實踐,猶如空中樓閣。”
“三月二十九日,晴。妻今日燉湯,言鄰家分得福利房,頗有豔羨之意。吾勸之,非分之福,勿圖一晌之安。”
……
日記的內容瑣碎而平淡,充滿了那個年代特有的質樸與嚴謹。字裡行間,是一個不善言辭卻內心溫柔的丈夫,一個不苟言笑卻寄予厚望的父親,一個對技術癡迷、對人情世故略顯遲鈍的工程師。
林曉君和王秀蘭的神情,隨著蘇晨翻動的書頁,從最初的緊張期盼,漸漸變得有些黯然。這些內容,她們早已翻看過無數遍,每一個字都爛熟於心,除了勾起一些溫暖又酸澀的回憶,再無他用。這個年輕人,似乎也和她們一樣,陷入了這片由日常瑣事構成的迷霧。
蘇晨的表情始終平靜,但他的大腦卻在飛速運轉。係統視野裡,日記本上空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灰色氣運,這是屬於“記錄”與“日常”的平穩氣場。然而,在那片灰色之中,卻有幾處地方,像是平靜湖麵下暗藏的漩渦,縈繞著一絲絲極不協調的、黑色的“不安”與“恐懼”的氣息。
這些“漩渦”出現得毫無規律,往往夾雜在最不起眼的段落裡。
他繼續往後翻,時間來到了七月份。
“七月八日,雷陣雨。項目組開會,議定初步方案。有不同意見,然人微言輕,姑且記之。”
這一段看起來很正常,是工作中常見的牢騷。但蘇晨的係統視野裡,這段文字上空,那股黑色的“不安”氣運,明顯濃了一分。
“七月十五日,晴。晚飯後散步,路遇一窪積水,黑不見底,腥臭難聞。不知何處所來,竟無人清理。繞行避之。”
林曉君看到這裡,忍不住低聲說:“這一段我記得。當時我還問過我爸,他說就是路邊一個臭水坑。”
一個普通的臭水坑,值得一個總工程師在日記裡特意記上一筆嗎?蘇晨不動聲色,手指輕輕拂過那行字。
【叮!檢測到微弱的“恐懼”氣運附著……】
係統提示一閃而過。蘇晨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抬起頭,目光在林曉君和王秀蘭臉上掃過,看到的是與她們記憶相符的、理所當然的表情。她們顯然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
加密,就是將秘密隱藏在最合乎情理的日常之中。
蘇晨繼續翻頁,他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幾乎是逐字逐句地審視。很快,他又找到了一個“漩渦”。
“八月三日,多雲。夜不能寐,讀《聊齋》,見羅刹海市一篇,光怪陸離,以醜為美,以惡為善,不勝唏噓。合卷長歎,方知古今一理。”
“八月二十日,晴。與妻爭吵,非我所願。心中煩悶,如墜深潭。今日黑水又漲,恐將沒頂。”
“黑水?”蘇晨下意識地輕聲念了出來。
“什麼?”林曉君立刻追問,身體微微前傾。
“沒什麼。”蘇晨搖了搖頭,目光卻沒有離開日記,“曉君姐,你父親喜歡看神話故事嗎?”
林曉君愣了一下,回憶道:“不喜歡。他總說那些是封建迷信,他隻看技術類的書和一些曆史傳記。”
一個隻看技術和曆史的人,卻突然開始讀《聊齋》,還發出“古今一理”的感歎。一個普通的工程師,卻寫下“黑水又漲,恐將沒頂”這樣充滿末日感的句子。
這太不正常了。
蘇晨的指尖,點在了“黑水”兩個字上。這一次,係統視野裡的反應,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一股濃重的、混雜著“恐懼”、“厭惡”與“絕望”的黑色氣運,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瞬間從那兩個字上暈染開來!
【叮!檢測到高濃度複合型負麵氣運!】
【核心關鍵詞鎖定:黑水。】
【警告:該關鍵詞為強烈精神刺激源,與作者失蹤有直接關聯!】
找到了!
蘇晨強壓住內心的激動,他幾乎可以確定,“黑水”絕不是指什麼真正的水,而是一個代號!一個讓他父親感到極度恐懼與不安的秘密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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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迅速往後翻,專門尋找與“黑水”相關的記錄。
“九月一日,陰。今日又見黑水來客,言語間如沐春風,然其身後陰影,揮之不去。贈禮,未敢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