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透過窗戶,將市府大樓的輪廓勾勒成一頭沉默的巨獸。
綜合二科的辦公室裡,隻剩下蘇晨一人。他沒有開燈,任由自己沉浸在窗外路燈投射進來的稀薄光影裡。那片光落在桌麵上,映照著他攤開的筆記本,上麵的幾個字跡顯得格外刺眼——白狐、雪坑、老蛇。
空氣中,那股屬於陳老家院子裡濃鬱的桂花香,似乎還縈繞在鼻尖,隻是此刻聞起來,再無半點清甜,隻剩下一股令人作嘔的、腐朽的甜膩。
【叮!檢測到延遲生效的言靈咒縛!】
【施咒者:陳姓老乾部】
【咒縛類型:忠告咒縛變種)】
【咒縛效果:此言靈看似是善意提醒,實則在目標宿主)心中種下一顆“畏懼”的種子。當目標接觸到與“白狐”相關的核心線索時,此咒縛將被激活,引發內心深處的恐懼與猶豫,從而阻礙調查。】
【係統判定:一級精神汙染警告!】
係統的提示音早已消失,但每一個字都像是用冰冷的刻刀,深深地烙印在蘇晨的腦海裡。
原來,那不是什麼前輩高人的提點,而是一場精心布置的言靈陷阱。
從他踏入那個院子的第一步起,陷阱就已經啟動了。那滿院生機勃勃的花草,那古樸雅致的紅木家具,那和煦慈祥的笑容,那語重心長的“忠告”,全都是構成這個咒縛的儀式道具。
陳老,那個看上去已經退居幕後、與世無爭的老人,用最高明的獵人姿態,為他這個即將踏入“雪地”的年輕人,親手埋下了一顆精神地雷。
“畏懼的種子……”蘇晨低聲重複著這幾個字,指尖劃過筆記本上冰冷的紙麵。
他終於明白,王振華之流,不過是前台的打手。而像陳老這樣的人,才是真正隱藏在幕後的“咒術師”。他們早已脫離了低級的權力鬥爭,轉而從更高維度的“氣運”和“言靈”層麵,去操縱棋盤,影響人心。
父親當年麵對的,就是這樣一群對手嗎?
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的末端升起,順著神經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這股寒意,並非源於恐懼,而是一種觸及真相後,被那深不見底的黑暗所震驚的冰冷。
他甚至有些想笑。
這些退了休的老領導,生活真是比想象中要“豐富多彩”得多。彆人退休後是遛鳥下棋,他們倒好,閒著沒事,在自家院子裡給後輩下咒玩。
蘇晨在心裡默默地問係統:“這個咒縛,能解除嗎?”
係統的回應冰冷而機械:“無法直接解除。‘忠告咒縛’屬於高級精神印記,與宿主的心神綁定。強行剝離可能導致精神損傷。壓製方案有二:一,以更強大的個人意誌進行長期對抗;二,吸收海量的‘正氣’或同等級彆的正麵氣運,進行中和。”
無法解除。
蘇晨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這個答案,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卻又在他的意料之中。這就像一場高明的心理戰,敵人不在你的身體上留下任何傷口,卻在你的精神裡埋下一根刺。你越是想拔掉它,它就紮得越深。
每當他接近真相,這顆“畏“懼的種子”就會發芽,讓他遲疑,讓他退縮,讓他自我懷疑。這比任何直接的攻擊都要陰險,因為它利用的是人最根本的脆弱。
他再次睜開眼,目光落在窗外,城市的燈火連成一片璀璨的星河。
他想起了父親。想起父親在書房裡徹夜不眠的身影,想起他被帶走時那依舊挺直的脊梁,想起母親那雙哭乾了淚水的眼睛。
個人意誌嗎?
蘇晨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如果說,陳老在他的心裡種下了一顆“畏懼”的種子。那麼,父親的冤屈,就是一片早已在他心底生根發芽、盤根錯節的荊棘林。
他倒要看看,是一顆小小的種子厲害,還是這片用血淚澆灌的荊棘更堅韌。
“你想讓我怕,”蘇晨對著空氣,無聲地說道,“我偏要讓你看看,什麼叫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