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清流山莊的荷風苑！
照片裡，七八個男人或坐或站，圍繞著一張石桌，神態輕鬆，言笑晏晏。
照片的正中央，坐著一個氣度不凡的中年人，雖然比今天見到的樣子年輕了二十多歲，但那雙深邃得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蘇晨一眼就認了出來——陳敬雲！
而在陳敬雲的左手邊，站著一個身材微胖，臉上掛著和煦笑容的男人，正是錢理。他的右手邊，則是一個表情嚴肅，帶著幾分審視意味的瘦高男人——張老。
蘇晨的心跳，在這一瞬間幾乎停止了。
他的目光，瘋狂地在照片上搜尋，最後，定格在了人群的邊緣。
那裡，站著一個穿著中山裝，身姿挺拔的年輕人。他的臉上也帶著笑，眉宇間是藏不住的英氣與才情。
是他的父親，蘇振邦。
蘇晨的大腦“嗡”的一聲，仿佛被重錘狠狠砸中。世界在他眼前開始旋轉，耳邊隻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怎麼會？
怎麼可能！
他一直以為，父親是清流雅集的對立麵，是一個與陳敬雲這個權力圈子格格不入的“闖入者”，一個試圖挑戰規則的“局外人”。
可這張照片，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臉上。
父親……他當年，竟然也是這個圈子裡的一員！
他不是局外人，他曾是局中人！
這個發現，比之前收到的任何一條短信，帶來的衝擊都要巨大。它徹底顛覆了蘇晨對自己父親悲劇的所有認知。
如果父親本就是這個圈子的一員，那他後來的“落馬”，就不是簡單的官場傾軋，也不是什麼“性格剛直，不懂變通”。
那是一場背叛！一場從內部發起的、血淋淋的清洗！
難怪……難怪陳敬雲會用那種複雜的眼神看自己，說出那番關於“鋼與石頭”的感慨。
難怪那個神秘的發信人，會說錢理是“從背後捅了最致命一刀”的人！
蘇晨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他一直以為自己在迷霧中艱難地尋找著一條通往真相的小徑，卻沒想到，自己從一開始，就站在一個巨大的謊言之上。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拿起相冊，湊到台燈下，仔仔細ed地審視著照片裡的每一個人，每一個細節。
照片上的每一個人，都顯得那麼的意氣風發。陳敬雲穩坐中央，已然是眾人的核心。錢理和張老一左一右，儼然是他的左膀右臂。其他人也都圍繞著他們，形成一個緊密的權力團體。
這是一個初具雛形的“核心小圈子”。
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自信的、屬於勝利者的笑容。
除了一個人。
蘇晨的目光，死死地鎖在父親的臉上。
父親也在笑，但那笑容，卻和其他人截然不同。其他人的笑，是放鬆的，是從容的。而父親的笑，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像是為了融入集體而刻意擠出來的表情。
他的站姿也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其他人或隨意地靠著，或親密地搭著肩膀，隻有他，身體站得筆直，雙手背在身後，與旁邊的人保持著一個微妙的距離。
他身在其中，卻又仿佛遊離其外。
這張看似和諧的合影裡，隱藏著一種詭異的疏離感。
蘇晨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尖輕輕觸碰著照片上父親那張年輕的臉。
他忽然明白了。
父親不是被排斥，而是在抗拒。
他或許是誤入了這個圈子，或許是被拉攏進了這個圈子，但在某一刻，他發現了這個圈子的本質，並試圖與之對抗。
而這張照片，定格的，或許就是他與這個圈子決裂前，最後的一絲平靜。
也就在這時，蘇晨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拿起手機，是趙林科長回複的短信，內容很短：
“小蘇，有想法是好事。明天上午九點，直接來我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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