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按部就班，不能順著白建明的思路走。要打破這個棋盤，重新製定規則。
他的目光從“季伯常”三個字上移開，落在了今天會議的場景中。一個細節在他腦海裡被放大——白建明介紹柳鶯時說的是“清流文化的代表”，而名單上的聯係人卻是季伯常。
一個公司，在同一個項目上，派出了兩個代表？一個出席核心碰頭會，一個卻隻留在紙麵上的聯係方式裡？
這不合常理。
除非，這兩個人的分工不同。
柳鶯，那個氣運如煙似霧的女人，她負責的是具體執行。而季伯常，是掛名的“領導”，是用來鎮場子、顯示公司實力的。
白建明把季伯常的名字給他，就是想讓他去撞南牆。而真正的突破口，恰恰是那個不在名單上，卻出現在會議室裡的柳鶯。
蘇晨的嘴角勾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這個老狐狸，百密一疏。他大概以為自己一個年輕人，隻會盯著紙上的白紙黑字，卻忽略了活生生的人。
他拿出手機，沒有去查柳鶯的聯係方式，那太刻意。他打開了趙林科長發給他的那份更詳細的晚會籌備方案電子版。在附錄裡，他找到了各個工作組的名單。
果然，在“舞台藝術與節目統籌組”裡，他看到了柳鶯的名字，職位是組長。而她的聯係電話，就跟在名字後麵。
蘇晨卻沒有立刻撥打這個號碼。
直接打電話過去，依然會被動。他需要一個更自然、更無法拒絕的切入點。
他繼續翻閱方案，在工作進度表裡，他看到了一條信息：明日下午三點，舞台藝術組將前往晚會舉辦地“江城大劇院”，進行場地複勘和燈光音響設備初調。
蘇晨關掉手機，將那份名單整齊地疊好，放進口袋。
燙手的山芋已經接到手裡，那麼，尖兵的第一刀，該從何處落下？
不是去催那些拖欠的讚助款，也不是去跟宏達地產的張副總扯皮。
第一刀，要落在最關鍵，也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他要繞開白建明劃定的戰場，直接插入敵人的心臟地帶。
蘇晨結了賬，走出咖啡館，攔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市府辦。”
回到辦公室，吳宇正趴在桌上刷著短視頻，看到蘇晨回來，他懶洋洋地抬起眼皮，陰陽怪氣地問了一句：“喲，蘇大聯絡員，跟老領導們聯絡完感情了？差事辦得怎麼樣啊？”
蘇晨沒有理他，徑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轉身走進了趙林科長的辦公室。
“科長。”
趙林正在看文件，抬頭見是他，笑了笑：“怎麼樣，老乾部局那邊還順利吧？白建明那個人，滑得很，沒給你出難題吧？”
“白處長很熱情，把協調讚助商的重任交給我了。”蘇晨將那份名單遞給趙林，一臉“誠懇”地彙報，“科長，我看了下，這裡麵十幾家企業，情況複雜，訴求也多。我一個新人，怕處理不好，給您和府辦丟臉。”
趙林接過名單掃了一眼，眉頭微皺。他也是過來人，一眼就看出這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兒。
“這個白建明……”他嘟囔了一句。
“科長，我是這麼想的。”蘇晨不等趙林說完，便主動開口，“硬著頭皮一家家去談，效率太低，也容易出問題。我想換個思路。”
“哦？你說說看。”趙林來了興趣。
“這次晚會，核心是‘文化’和‘慈善’。節目的質量是關鍵。我看了方案，舞台和節目這塊，是清流文化公司在負責。我想先從他們這邊入手，把晚會的節目品質和亮點抓起來。隻要節目足夠精彩，咱們就有了跟所有讚助商談判的底氣和籌碼。”蘇晨條理清晰地分析道，“到時候，不是我們求著他們讚助，而是他們搶著要跟這麼一台高品質的晚會掛鉤。這樣一來，主動權不就回到我們手裡了嗎？”
趙林聽得連連點頭，眼神裡滿是讚許。
這小子，腦子確實活！沒有陷在具體的事務裡，而是直接抓住了主要矛盾。
“好思路！”趙林一拍桌子，“就按你說的辦！需要我出麵協調什麼，你儘管說！”
“謝謝科長！”蘇晨要的就是這句話，“明天下午，清流文化那邊要去大劇院複勘場地，我想跟著一起去，現場辦公，把一些細節敲定下來。可能……需要跟您請個假。”
“請什麼假！這就是你的工作！”趙林大手一揮，“去！我再給大劇院的辦公室打個招呼，讓他們全力配合你！放手去乾，出了問題，我給你擔著！”
蘇晨走出科長辦公室，背後，吳宇嫉妒的目光像針一樣紮過來。
他不懂，為什麼蘇晨總能把一件件苦差事，變成領導賞識的機會。
蘇晨回到座位上，神色平靜。
他已經成功地為自己明天的“翹班”找到了一個完美的理由，並且還拿到了來自趙林科長的“尚方寶劍”。
現在，萬事俱備。
明天下午三點，江城大劇院。
他要去見的，不僅僅是柳鶯。他要看的，是“白狐”布下的這個局，究竟藏著怎樣的玄機。
而他這枚過了河的兵，落下的第一刀，就要從掀開這台大戲的幕布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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