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整座城市的輪廓勾勒得深邃而分明。
蘇晨站在史誌辦的窗前,沒有開燈。下方,車流彙成的光河無聲地奔湧,每一盞亮起的窗,都是一個微小的人間故事。他剛剛坐上的這個位置,就像這萬千燈火中的一盞,看似不起眼,卻已然接入了這座城市龐大而複雜的權力網絡。
腦海中,係統那道關於【考驗咒縛】的提示,餘音未絕。
市委的“信任”與“期待”。
這八個字,在氣運的層麵上,是一道璀璨的、帶著紫意的金色華光,如同一頂無形的冠冕,加持在他的氣運金柱之上,讓他在這個體係內擁有了前所未有的“正統性”。可同時,它也是一柄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成功,則冠冕愈發堅固,光芒萬丈;失敗,則利劍斬落,信任清零,甚至會遭到反噬。
這世上,從來沒有免費的午餐,更沒有無緣無故的庇護。你享受了多大的榮光,就要承擔多沉重的代價。
蘇晨看著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眼神平靜。
他知道,從扳倒孫德勝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經從棋盤外的旁觀者,變成了棋盤上一個引人注目的棋子。而真正的對弈,才剛剛拉開序幕。
……
第二天,蘇晨準時踏入綜合一處的辦公室。
僅僅一夜之間,這裡的空氣仿佛被徹底置換過。那股常年盤踞的、混雜著煙草味、外賣油膩味和人心懈怠的渾濁氣息,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夾雜著消毒水清香和一絲緊張的、嶄新的味道。
地麵拖得鋥亮,能映出人影。幾盆半死不活的綠蘿,被澆透了水,葉片上的灰塵也被擦拭乾淨,努力地舒展著身姿。每個人的辦公桌都收拾得井井有條,再也看不到堆積如山的文件和雜物。
當蘇晨推門而入的瞬間,辦公室裡那一點點細微的交談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杆,目光齊刷刷地望了過來。那眼神複雜極了,有敬畏,有探究,有不安,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嫉妒。
蘇晨的目光在眾人臉上一掃而過,最終,落在了吳宇身上。
吳宇今天穿了一件熨燙得筆挺的白襯衫,頭發也抹了發膠,梳得一絲不苟。他坐在那裡,腰杆挺得像一根標槍,雙手平放在鍵盤上,擺出一副隨時準備投入工作的標準姿態。可他那微微泛白的麵色,和緊繃的下顎線,卻暴露了他內心的極度不平靜。
蘇晨什麼也沒說,隻是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他徑直走向那張屬於負責人的辦公桌。
桌子已經被擦得一塵不染,上麵擺放著全新的文件架和筆筒。
他拉開椅子,坐下。這個簡單的動作,卻像一道無形的命令,讓整個辦公室的空氣都為之凝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新官上任的第一道指令。
然而,蘇晨卻隻是打開電腦,瀏覽起了市府的內部網站,仿佛他不是新上任的領導,隻是一個剛來上班的普通科員。
他越是如此平靜,其他人心裡就越是打鼓。
尤其是吳宇,他感覺自己像一個等待宣判的囚犯,蘇晨的沉默,比任何疾言厲色的訓斥都更讓他煎熬。他完全猜不透蘇晨想乾什麼,這種未知的恐懼,像無數隻螞蟻,在他心頭啃噬。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就在辦公室裡壓抑的氣氛快要到達頂點時,蘇晨的座機,突兀地響了起來。
“鈴——”
清脆的電話鈴聲,讓所有人的肩膀都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蘇晨拿起話筒,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你好,史誌辦。”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麼,蘇晨應道:“我是蘇晨。”
辦公室裡,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吳宇更是連眼皮都不敢眨一下,死死盯著蘇晨的側臉。
“好的,趙科長……嗯,明白……請您放心,我儘快拿出一個初步方案……好的,再見。”
電話很短。
蘇晨掛斷電話後,辦公室裡依舊一片死寂。
趙科長!
是辦公廳綜合調研科的趙林科長!
雖然蘇晨的聲音很平靜,但電話裡的內容,足夠辦公室這群人精腦補出一萬字的信息。
“初步方案”、“儘快”、“放心”……
這些詞彙組合在一起,清晰地傳遞出一個信號:新任的蘇主任,是帶著市委領導的明確指示和期望來的!他不是來守成的,他是來乾事的!
吳宇感覺自己的後心又開始冒涼氣。他原以為,蘇晨這麼年輕,就算當了負責人,最多也就是個過渡,鎮不住場子,早晚要被架空。可現在看來,人家背後站著的,是市委!
就在吳宇心神不寧之際,蘇晨的聲音響了起來。
“吳哥。”
吳宇的身體猛地一震,像被電擊了一樣,幾乎是彈射般地站了起來,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蘇……蘇主任,您叫我?”
“坐。”蘇晨指了指自己對麵的椅子,語氣平淡,“彆這麼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