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後,多港鎮這台沉寂已久的機器,在李毅飛注入的巨額資金和高壓指令下,開始發出生澀卻加速運轉的轟鳴。
各部門負責人步履匆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久違的、混合著期待與緊張的亢奮。400多萬的資金,對於李毅飛心中那幅宏大的多港發展藍圖而言,不過是杯水車薪的第一桶金。
但他深知,在基層,等待“萬事俱備”往往意味著永遠無法啟程。
“做中學,邊乾邊摸索!”李毅飛站在辦公室窗前,望著略顯破敗的街景,心中默念著這句樸素的真理。
發展,是硬道理,更是凝聚人心、打破僵局的唯一利器。他必須讓這第一把火燒起來,而且要燒得旺、燒得穩。
首要的突破口,就是劉莊水上生態園。這是計劃的核心,也是能否贏得衛氏李持續信任、撬動更多資源的關鍵。
他親自把劉莊的幾位負責人——支書劉老大、主任和其他兩位委員——請到了鎮政府小會議室。
“劉支書,各位委員,”李毅飛開門見山,語氣沉穩而帶著不容置疑的導向性,“項目資金下來了,縣裡衛書記高度重視,市裡孫市長也掛了號。現在,輪到我們劉莊動起來了。”
他沒有講空泛的大道理,而是將焦點精準地投射到村民最切身的利益上。
“發展,不能是少數人發財,必須是全村受益。否則,這發展就沒有根,立不住,也走不遠。”
李毅飛的目光掃過略顯局促的劉老大等人,清晰地看到他們眼中的認同。
“我建議,”他身體微微前傾,手指在桌麵上輕輕一點,如同落下一顆關鍵的棋子,“以村集體為主體,成立股份合作社!所有涉及項目征用的土地、灘塗、勞動力,都可以折算成股份。
項目建成後,每年的收益,按股分紅!讓家家戶戶都成為股東,共享發展的紅利。”他描繪著浙地區合作社模式的成功圖景,“想想看,幾年後,劉莊不再是窮窩窩,家家住新房,戶戶有存款,孩子上學、老人看病都不愁,這才是真正的小康!”
李毅飛條理清晰地將合作社的運作模式、股權設置、收益分配、風險共擔等核心細節一一闡述,甚至預判了村民可能提出的疑慮,給出了初步的解決方案。
他的思路清晰得不像一個23歲的年輕人,倒像是個在農村工作多年的老手。劉老大等人聽得頻頻點頭,眼神越來越亮,原本的忐忑被一種實實在在的希望所取代。
“李書記,您這法子好!公平,實在!我們回去就開村民大會,把章程議透,把人心攏齊!”劉老大激動地搓著手,黝黑的臉上泛著紅光。
“好!要快!”李毅飛強調,“合作社的章程要合法合規,手續要辦齊全,這是根基,馬虎不得。
涉及的土地流轉,一定要挨家挨戶談透,簽好協議,把賬算在明處,絕不能留下後患。記住,陽光是最好的防腐劑,也是凝聚人心的粘合劑。”
隨後,他示意其他委員先離開,單獨留下了劉老大。
辦公室門關上,氣氛變得更為凝重。李毅飛臉上的溫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銳利的審視和不容置疑的威嚴。
“老劉,”他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劉莊是咱們多港發展的頭炮,隻能響,不能啞!你這個帶頭人,肩膀上的擔子重千斤。”
劉老大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書記,您放心!為了村裡老少爺們,我劉老大豁出去了!”
“光有決心不夠,要有智慧,更要有警惕性!”李毅飛的目光如同探照燈,直射劉老大的心底,“合作社運作、土地流轉、工程對接,每一個環節都要盯死!嚴格按照我們議定的規矩來,誰也彆想搞特殊,打折扣!”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陡然轉冷,帶著一股凜冽的寒意:“老劉,我提前給你打好預防針。
這個項目,是衛書記親自抓的‘一號工程’,是市裡掛了號的‘政治任務’。誰要是敢把黑手伸進來,想從中漁利、吃拿卡要,甚至搞歪門邪道……那就是在砸多港的鍋,擋衛書記的路!
後果是什麼,不用我多說吧?”他刻意抬出衛氏李這麵大旗,既是震懾,也是給劉老大撐腰的底氣。
劉老大心頭一凜,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但更多的是被信任的沉重感和書記撐腰的硬氣:“明白!書記!誰敢亂伸手,不用您發話,我們全村老少第一個不答應!大家夥兒都盼著這項目呢,都盯著呢!”
“嗯,心齊就好。就怕窩裡鬥,便宜了外人。”李毅飛神色稍緩,但眼神依舊銳利,“回去後,工作推進要快,更要穩。
遇到任何不對勁、不合理的地方,不管涉及到誰,第一時間直接向我彙報!我的電話24小時開著。記住,你背後站著的是鎮黨委政府,是縣委衛書記!”
“是!書記!”劉老大用力點頭,帶著沉甸甸的使命感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離開了。
李毅飛看著他的背影,眼神深邃。他深知,巨大的利益麵前,人性的貪婪隨時可能被激發。他需要劉老大這雙眼睛,更需要他這份樸素的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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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平靜的水麵下,暗流湧動得比預想更快。
僅僅三天後,李毅飛桌上的紅色保密電話急促地響起。來電顯示:劉老大。
“李書記!有…有情況向您彙報!”電話那頭,劉老大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憤怒和焦慮。
“老劉,彆急,慢慢說。遇到什麼阻礙了?”李毅飛的聲音沉穩依舊,仿佛早有預料。
“不是我們村的事,是…是招標!”劉老大喘了口氣,“書記,您知道這次中標的公司是哪家嗎?”
“招標工作由劉副書記具體負責,最終結果還沒正式上報到我這裡。怎麼,有什麼問題?”李毅飛明知故問,語氣平淡,引導著劉老大說出關鍵信息。
“問題大了!”劉老大幾乎是在低吼,“我托城裡的親戚打聽了,中標的那個‘宏圖建設’,狗屁!
成立還不到一個月!就是個空殼子!聽說連個像樣的項目經理都沒有!辦公地點都是租的臨時場地!”
李毅飛眼神一凝,但語氣依舊波瀾不驚:“哦?有這種事?你確定?”
“千真萬確!書記!更氣人的是,原來參與競標的‘多港誠信建築’,那可是咱們縣的老牌子了,王老板乾了二十多年工程,口碑好得很!
技術工人都是本地的熟手!結果,宏圖這種空殼子中了,誠信落選了!這…這算哪門子事?”劉老大越說越激動,“還有,村裡有人看見,劉副書記最近跟宏圖那個姓趙的經理,三天兩頭往縣城那個‘靜雅軒’茶樓跑!書記,我這心裡直打鼓啊!這項目要是交給這種公司,還能有好嗎?”
信息雖然零散,但指向性已經非常明確。劉長河副書記與宏圖建設關係匪淺,招標過程存在嚴重貓膩。
“老劉,你反映的情況很重要。”李毅飛的聲音沉了下來,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你記住,專心把你們村合作社和土地流轉的工作做好、做紮實,這是根本。
招標的事情,我來處理。記住我的話,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該打聽的彆打聽,但該你盯住的環節,給我盯死了!有異常,立刻報告!”
“是!書記!我明白!”劉老大聽到李毅飛沉穩有力的回應,心裡的石頭落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