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多水縣紀委書記辦公室的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李毅飛剛在一份關於村務監督的調研報告上簽下名字,內線電話“嗡嗡”震響。
“李書記,省委組織部緊急通知,”辦公室主任陳玉秀的聲音清晰傳來,“要求您下周一前往省委黨校報到,參加為期一個月的青年乾部培訓班。”
“黨校培訓?”李毅飛指尖的筆微微一頓。他這個位置剛坐穩,縣裡的反腐倡廉工作正推向深入,省裡這突如其來的調訓,時機有些微妙。
是常規輪訓?還是……他壓下心中思慮,沉穩回應:“收到,安排一下工作交接。”
幾乎同時,縣委書記莊稼官也接到了通知。他捏著話筒,目光落在窗外枝繁葉茂的梧桐樹上,眉頭微蹙。
省裡點名讓李毅飛去?這小子剛和蘇家辦了婚禮,又發了那兩篇震動不小的文章……這步棋,是什麼意思了?搖搖頭,甩開無謂的猜測,上麵安排,執行便是。
傍晚,李毅飛開著他那輛半新不舊、洗得乾淨的國產suv這是老李買的,李毅飛拿來開的,自己那輛車給老李開了,李毅飛覺得老李的車開的舒服),駛入多水縣城一個稍顯破舊的小區。
這裡還是他上高中時買的房子,這麼多年過去了了,雖然顯得破舊,但是溫馨整潔。
推開家門,一股家常飯菜的香氣撲麵而來。父親戴著老花鏡在看本地晚報,母親江舒蘭正從廚房端出一盤熱氣騰騰的紅燒魚。
“回來啦?洗洗手準備吃飯。”江舒蘭笑容溫暖,眼角的細紋透著慈祥。家裡的小超市生意不錯,日子寬裕,但夫妻倆依舊保持著幾十年如一日的樸素。
“爸,媽,”李毅飛換了鞋,走到餐桌邊,“省裡通知,下周一起去省委黨校封閉學習一個月,中間回不來。”
“去省城學習?”江舒蘭放下盤子,立刻關切地問,“得住黨校宿舍?那夥食能合口嗎?
媽給你裝點自己曬的筍乾、醃的醬菜帶去?省城的飯油水重,對身體不好……”她絮叨著,轉身就去翻櫃子找玻璃罐。
兒子在省城有房子她知道,但黨校有規矩,她更關心兒子的身體能不能吃好睡好。
老李從報紙上抬起眼,沉穩地說:“學習是組織培養。認真學,注意身體。”簡短的話語,是父親無聲的信任和支持。
李毅飛心頭暖意流淌,接過母親遞來的玻璃罐:“媽,夠了夠了,黨校夥食肯定不差。您彆操心,我能照顧好自己。”
他從未在父母麵前顯露那特彆豐厚的身家,隻是告訴父母有錢,父母也享受著這份平凡踏實的親情。
李毅飛撥通遠在京城蘇舒的電話“舒舒,省裡安排黨校封閉培訓一個月,白天可能聯係不上。”
蘇舒在那邊噗嗤一笑:“知道啦,李大書記要深造啦!跟我爸當年一個樣。安心去吧,我正好在家多陪陪我媽。
記住啊,按時吃飯,不許熬夜,少喝酒!”語氣輕鬆,透著理解和熟稔。
周一清晨,省城空氣中已浮動著初夏的燥熱。
李毅飛隻拎了一個深色款式簡潔的旅行袋,駕車駛入省委黨校莊重的大門。
報到點很是熱鬨。辦理流程非常高效,李毅飛領到的宿舍鑰匙顯示的是302。
推開302的房門,一股新刷牆麵和消毒水混合的氣息。
一個四十歲上下、身材敦實、穿著半舊poo衫的漢子,正滿頭大汗地和一套不太聽話的被套“搏鬥”,背心洇濕了一片。
“哎喲,小兄弟!”漢子聽見動靜,扭過頭,抹了把汗,帶著北方口音爽朗一笑,“是來幫哪位領導收拾鋪蓋的吧?辛苦辛苦!
這次培訓上頭可盯得緊,點名說了不能缺勤,你可得提醒你領導彆不當回事兒!”他顯然把麵容年輕的李毅飛當成了隨行人員。
李毅飛放下旅行袋,神情自若地伸出手:“您好,我是多水縣紀委書記,李毅飛,這期學員。”
“啥?!”漢子郭兵手裡的被角“啪”地掉下,眼睛瞬間瞪圓,嘴巴微張,像被定住了一樣,上下打量著李毅飛,“多…多水縣紀委書記?
你這麼年輕?!”他猛地一拍腦門,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李毅飛!哎呀我的天!我想起來了!《黨報》頭版!《中央日報》二版!那兩篇大文章的作者!是不是你?!”
李毅飛微微一笑,點頭確認,手依然伸著:“幸會,郭縣長。”他過目不忘,門牌名單上的“金水縣縣長郭兵”早已印入腦海。
郭兵慌忙在褲腿上蹭蹭手心的汗,雙手用力握住李毅飛的手,臉上混合著激動、尷尬和由衷的佩服:“李書記!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太年輕有為了!剛才眼拙,鬨笑話了,您彆見怪!”宿舍裡那點隨意的家常氣氛,瞬間被一種微妙的敬意取代。
傍晚,夕陽的餘暉給黨校的紅磚樓鍍上一層金邊。宿舍樓的喇叭準時響起,聲音穿透走廊:“全體學員注意!十分鐘後,一號禮堂集合!薛部長做學前動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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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道裡頓時響起密集的腳步聲以及低沉的交談聲和關門的碰撞聲。
李毅飛和情緒依舊高漲的郭兵抓起筆記本,隨著人流湧入寬敞明亮的一號禮堂。
前麵幾排木質座椅被陸續坐滿,發出輕微的嘎吱聲,一百位來自全省各縣的實權人物彙聚一堂,空氣仿佛都凝重了幾分。
當省委常委組織部長薛高宇步履沉穩地走上主席台時,全場爆發出經久不息的掌聲。
薛高宇麵容肅穆,雙手抬起,掌心向下輕輕一壓,如同按下一個無形的開關,偌大的禮堂瞬間落針可聞。
“同誌們!”薛高宇的聲音透過麥克風,清晰、沉穩,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青乾班,是省委給你們這些縣域發展的中堅骨乾,搭建的‘加油站’和‘練兵場’!
未來一個月,把心沉下來,把本事提上去!這是硬任務!”
他目光如炬,掃視全場,語氣陡然轉嚴:“紀律是生命線!封閉學習一個月,非極特殊、經嚴格審批的情況,一律不得請假!
嚴禁任何形式的外出應酬!周六日可在市內活動,但晚九點前,必須歸隊!宿舍樓門禁係統,準時落鎖!彆挑戰組織的管理底線!”
這斬釘截鐵的要求,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水麵,台下瞬間響起一片壓抑的吸氣聲和細微的騷動,不少習慣了地方上相對寬鬆環境的乾部,臉色都變了變。